是夜,戌时一刻,墨色天穹星稀月朗,两个身影跃上了徐家的墙头。
稍微娇小点的人影跟在后头,压低了声音说:“王爷,我说的非常手段,不是指这种啊……”
“那是什么?”修长身影轻巧跃上屋檐,回头看了她一眼:“上得来吗?”
瞧不起谁呢这是?今湄嘁了声,拎起衣服下摆,足尖一点,不料脚下青瓦倏地滑下,连带着她也瞬间踏空,眼看就要滚落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宽厚有力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她轻轻往上一提,声音无奈:“抓紧了。”
今湄脸颊有点发烫,赶紧顺着他的力道站稳了,正要说什么,肩膀却忽地被他一掰,往下压去。
“有人过来了。”
她心底一惊,连忙匍匐下去,趴在萧祺身边一动也不敢动。
与此同时,檐下的长廊里走出两个丫环,朝屋顶看去:“刚刚那是什么声音?”
“不知道。”今湄听出来,这个丫环似乎正是那天茶厅里那个叫春喜的,她倒是心大,不甚在意,只说:“兴许是哪里的小猫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重新扭头进了长廊:“别看啦,夫人还等着咱们送药呢,听说刚刚老爷也过去了,被他抓到那可是要扣月银的。”
另外一个丫环立时不吱声了,两人的脚步声顺着长廊往另一头走去。
萧祺站起身来,转头见今湄还趴在那,不由在她头顶拍了一下,低声道:“还不走?”
今湄忙捂住脑袋,忿忿看他一眼,跟了上去。
不多时,两人便跟着丫环到了徐夫人的厢房,丫环送完药后便关上门离去,屋内点着烛台,影影绰绰映着徐父的身影。
他端着药坐到窗前,望着床上徐夫人蜡黄的面容,轻轻叹了口气。
“来,先把药喝了吧。”
徐夫人眼神空洞地望着帐定,声若游丝:“老爷,现在事情闹得这么大,你说若若她……她还能活着么?”
“别瞎想!”徐父皱起眉,拿起汤匙一边替她喂药一边说:“若若没事的,前几日我收到了她寄回来的书信,说已经找到那孩子了,如今已然无憾,让我们不要牵挂了。”
闻言,徐夫人眼睛一亮,立刻强撑着坐了起来,急声问:“找到那孩子了?”
“嗯。”徐父点点头,喂药的动作顿了顿,声音低沉:“兴许这就是若若的命吧,我们做父母的……也只能帮她到这一步了。”
二人说到这,似乎都想到什么,沉默了下去。
屋顶上,今湄和萧祺也对视了一眼,心中疑惑更深。
不多时,屋内又传来了徐夫人的声音,比方才精神了点:“我今天躺在床上,好像听到知秋的声音了。”
徐父拿着汤匙的手一僵,声音冷了下去:“别提他!”
“可……知秋也是个可怜孩子啊!”徐夫人说着,声音竟哽咽起来:“你说当年他和若若,是多好的一对璧人啊,如果那时他没有去京城……”
“可怜什么!”徐父将药碗重重一放,声音带了几分怒气:“男子汉大丈夫,连这点担当都没有,依我看,他就是个负心汉,根本配不上我们若若!”
听他这么说,徐夫人愈发伤心,低泣着道:“知秋他又何尝不想回来娶若若啊,可是你也知道……”
“够了!”徐父再也忍不住,刷地站了起来,胸口剧烈起伏:“往后不许再提此事!”
他气冲冲说完,疾步走出厢房,吩咐两个丫环进去照顾徐夫人后,便将自己关进了书房里。
见再听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萧祺和今湄只能跃下屋檐离开。
来徐家时时辰已晚,未免打草惊蛇,两人只让薛城送到路口便返程离开,所以现在只能借着淡淡的月光,往客栈走去。
虽然同为江南小镇,但禹州府远不如江陵府发展迅速,这个时辰街上已经了无行人,四下寂静,唯有风声夹杂着枝叶摇曳的声音,在街道上偶尔响起。
今湄脑中还在想着方才屋内徐父和徐夫人的对话,冷不防萧祺忽然淡淡出了声。
“这事,你怎么看?”
“啊?”她愣了下,没想到他居然会主动问起这个,于是斟酌了一下,认真道:“白天时我曾以为,徐父兴许对徐若失踪的事情并不在意,所以才这般遮遮掩掩,想要大事化小。但现在看来,徐若出走一事,显然是他和徐夫人一手安排,而徐若离开禹州府,是为了躲避一个人,甚至,是为了逃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