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是个阴天,晨风微凉,红伶早早将王妃服侍起床送去用早膳后,便回到了潇湘苑。她将屋子好好收拾了一番,又将王妃昨夜换下的衣服装好,准备送去洗衣房。
她刚走出水榭,便在长廊下迎面撞到了正在打哈欠的今湄。
“王妃。”红伶忙望了眼四周,习惯性地提醒她:“您如今身在陵王府,得时刻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啊……”
闻言,刚打完哈欠的陵王妃只曲起手指,把眼下漫出的泪水擦干净,抬眸似笑非笑地看她:“我的言行举止,有哪里不妥吗?”
凉风将她乌黑的长发吹起,落在雪白的颊边,那双清澈如琉璃的双眸仿佛盛着一汪秋水,眼尾微红,鼻尖粉嫩,即使举止懒散,却也无法抹去那种令人心惊的柔美。
红伶张了张嘴,脑中将刚刚的画面回想了一遍,发现自己竟找不到半分可挑剔的地方。
她拎着手里的木桶,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熟悉却又带着些许陌生的陵王妃,感觉有些茫然。
“算了。”今湄不由好笑,怕她胡思乱想,便随口问:“这是打算去做什么?”
“奴婢……打算去洗衣房。”红伶喃喃地回了,见她往木桶里看了一眼,忙解释:“昨晚您回来得比较晚,衣服又比较贵重,奴婢怕洗衣房那些婆子们下手不知轻重,所以才特意等到白天……”
话音未落,今湄便微微皱了皱眉,打断她:“不必了。”
在红伶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她的声音又淡了几分:“扔了吧。”
“啊……”红伶稍稍瞪大眼,好一会儿才听懂她的话,伸手把那银红色的云锦衣往外拉了一角,说:“可是王妃,这可是您昨晚去宫里穿的衣服,还是新的呢?您是不是……”
“没搞错。”今湄摆摆手,面上隐隐有几分漠然:“扔了吧,我不喜欢。”
红伶又啊了声,摸着质地上好的云锦衣,见王妃似乎是心意已决,也不好再说什么:“那,奴婢去把它处理掉。”
今湄点点头,目送她拎着木桶走出长廊,耳边忽听有人问:“为什么不喜欢?”
她回过头去,见萧祺正倚在长廊拐角的墙上,不知已经站了多久。
见她发现自己,萧祺掸了掸衣角上的落灰,抬腿朝她走过来,他望向红伶方才离开的方向,似乎若有所思:“那小丫环说得不错,衣服是前几日新做的,又是出自司衣坊,质地绣工都是一流的,你甚至穿着它出席了洗尘宴,怎么这才一晚上,就不喜欢了?”
今湄眼神晃了晃,很快便轻笑一声,反问:“不行吗?”
她转过身,慢悠悠地往潇湘苑走,而萧祺只与她并肩同行,没有作声,显然是不打算同她做口舌之争。
没办法,她只能清了下嗓子,敷衍地解释:“这衣服,被我讨厌的东西碰过了。”
不仅碰过了,这套衣服上,甚至还承载了那些让她不愿再想起的回忆。
“原来如此。”萧祺点点头,侧眸看她一眼,见她双唇正抿着,表情认真,不觉有些好笑:“是什么讨厌的东西?本王以后可要注意些了。”
闻言,今湄怔了下,不免有些尴尬。
“那倒也不必。”她摆摆手,见萧祺面上带着淡淡笑意,心中不觉一动,忙偏过头,试图转移话题:“王爷今天不用去上朝么?”
“本来要去的。”他一面说,一面看向她:“但是方才,温府来人了。”
温府?今湄心中一震,脸上却没有露出什么,只转头看他,诧异问:“怎么了?我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嗯。”萧祺点了点头:“温府差人来报,说老爷子突发恶疾,卧床不起。”
“……”今湄默然,不知说什么好了,她和温家那个老头子本来就无甚感情,也不明白他生病了为什么还要专门叫人来陵王府知会。
萧祺见她不言不语,只当她是一时茫然,便主动道:“他既派人来知会了,兴许是病重了想见见你,我已经跟陛下告了假,等会便带你回温府。”
晨曦中,他的面容之上隐约有几分关切,今湄望着他,慢慢吐了口气:“我先回房收拾下东西。”
她其实没有什么要收拾的东西,萧祺也只当她是想要冷静一会儿,轻轻点头。
“我和马车在门口等你。”
今湄说了声好,等他转身离去后,立刻快步回到了潇湘苑,她走回房间,利落地把门窗都关上,然后站在空无一人的桌前,无奈地叹了口气。
“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