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舒白回到栖霞宫的时候,是和萧元柏一起的。
他向张贵妃辞了别,离开的时候,远远看见二人从廊桥之上走进了亭子里,一前一后,神情凝重,似乎在说些什么。
逐渐暗下来的天色里,谢舒白心头隐隐一沉,他强迫自己不要多想,转身离开了。
清珠园中,萧元柏正望着消失在栖霞宫门口的身影,神情浅淡,但声音却带了几分冷意:“谢太傅,和陵王妃交情倒是不浅呢。”
张贵妃站在他身后,闻言心中微惊。
谢太傅入宫为官数年,向来潜心授课学习,很少与旁人来往,他是在朝堂之中,鲜少独善其身的中立派之一,也是因为这样,她才敢将十三皇子放心地交由在他的手上。
她今日见识到了陵王妃的厉害,但却不知道,太子来这,又出乎意料地说了这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吗?”她斟酌着,镇定地笑了笑:“这个本宫却也不知呢。”
萧元柏将目光从远处收回,他转过身,靠在栏杆之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在上面:“谢太傅如今,也到弱冠之年了,似乎还未娶妻吧?”
他这么说,张贵妃倏地便明白过来,她猛地张大嘴,眼底有震惊闪过:“是……是啊。”
谢舒白年纪轻轻便进了翰林院,他为人正直,又生德清隽秀雅,宫中有不少官员都曾尝试替他寻桩好姻缘,只是都被他以想竭力为国效力而拒绝了。
现在想来,张贵妃不免觉得心惊,原来……竟是这样么?
她怔怔地站着,冷不防亭外忽然吹来一阵凉风,风里卷着不知何处飘来的花粉,她忽地皱起眉,不动声色地捂住嘴往后退了一步,神情极力隐忍。
萧元柏正望着湖面,闻声用眼角的余光扫了她一眼,微微挑起了眉。
片刻的寂静之后,他忽然淡淡出了声:“前几日柔仪宫的事情,贵妃可听说过了?”
“柔仪宫?”张贵妃用手按着胸口,艰难地平定下来,在脑海中极力搜寻着,犹豫道:“你是说那个从高台上跌落惨死的方才人?”
方才人是年初进宫的秀女,被封为才人不久后就搬进了柔仪宫,前几日的凌晨,她从宫里的高台上跌下来,当天便断了气。这件事她也有所耳闻,不过这深宫之中,死个人实在太寻常不过了。那方才人又没有什么家世背景,没过多久这事便给大家抛到了脑后,这个时候,太子提起这件事做什么?
夜风之下,萧元柏抬起头,慢慢地说:“贵妃真以为,她只是从高台上跌下来那么简单?”
张贵妃微微皱眉,有些不解:“不然?”
她一个才人而已,相貌只称得上清丽,无论哪点,都不值得别人多去注意。
“本宫听说——”萧元柏轻轻笑了笑,眸子透出点点幽暗的光:“方才人死的时候,已经身怀六甲了。”
此话一出,张贵人面色猛地变了。
她往后退了一步,气息有些不稳:“殿下……此事不是儿戏,你是从哪儿听来的?”
萧元柏勾了勾唇,站直了身子,面上露出满不在乎的神情:“只是无意间听宫里的奴才们说起过而已,真假倒也不知,贵妃不必放在心上。”
“……这样。”张贵妃勉强笑了笑:“奴才们嚼舌根罢了。”
“想来也是。”萧元柏轻飘飘地看她一眼,抬腿往外走去:“十三皇弟既然没事,那我便先回去了。”
张贵妃笑着点了点头,带着宫女将他一路送出栖霞宫,再转身的时候,面色却已经冷了下来。
今湄回到陵王府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红伶来门口迎她,两人一路往潇湘苑走去,府中下人宁静来回,一如往常。
快到潇湘苑的时候,今湄忽然在拐角处停下来,朝书房望去——灯没亮。
红伶也跟着往里望了一眼,这后知后觉才道:“您今日出门后,王爷后脚也出去了,一天没回来呢,不知去哪里忙公事去了。”
今湄嗯了声,也没说话,她今天在宫里待了一天,觉得乏得很。
回到潇湘苑,她让红伶打来热水,洗漱完之后便卧床休息了。
夜半时分,窗外起了风,今湄从浅眠中醒过来,她下午睡了一觉,又没吃晚膳,此刻精神头上来,终于觉得有些饿了。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挣扎了会,始终无法入睡,只能叹口气,依着床榻坐了起来。
就在这时,窗外的宫灯轻轻晃了下,今湄眸子一闪,下意识坐起身,朝着外面望过去。
窗外的长廊下,有一抹斜长的影子正伫立在她的屋外,她微微一怔,披衣起身下了床,走到床边,不确定地唤了声:“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