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中,今湄只感觉浑身冰冷,胸前仿佛被凿了个洞般,冬月飞雪中的冷风呼呼地往里刮,冷得她几乎要失去知觉。
忽然间,有一层温热包裹住了她,替她挡住了身外的飞雪。胸口上的洞也被什么东西覆盖上,如冬夜火种,沿着四经五脉将冰雪消融,让她忍不住低吟一声,恍恍惚惚地睁开了眼。
四周的水流声在刹那间涌进她的耳朵,面上被溅了细密的水珠,她看着周遭模糊又熟悉的帘洞,下意识地偏过头,朝着北边的石壁上望去。
那里被层层叠叠的藤蔓遮盖着,石壁后隐约有风吹来,吹得藤蔓悠悠晃荡。
她艰难地抬起手,朝着那个方向抓去,湿漉漉地衣衫贴着她光滑细腻的肌肤,让她缓慢地怔了一下:“我的手……”
她的手……原来好像,不是这样。
一片混沌中,忽然有个低哑急切地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的手怎么了?”
今湄忽地回过神来,慢慢地转过头来,看见了一张模糊的面容,那样坚毅的五官轮廓,那样熟悉又刻骨铭心的眼神——她张了张嘴,却再没力气说出话来。
眼前再度灰暗下去,她用尽最后一分力气,朝着石壁后指去:“那里……”
萧祺焦急地将她抱起,伸手去探她的鼻息,好在人虽然再度晕过去了,但呼吸还算平稳,他慢慢地松了口气,将她紧紧抱在怀里,许久没有松开。
一阵风拂来,萧祺忽地抬头,望向石壁之后:刚刚今湄说那里,那里有什么?
他放下怀中的人,走到藤蔓前,将垂下的枝条拨开,瞳孔登时一缩——藤蔓下的石壁之后,竟然是一条黑黝黝看不清出口的甬道!
他站在石壁前,沉吟良久,终究还是回身抱起今湄,头也不回地走进了甬道中。
眼下今湄中了毒,生死未知,除了放手一搏,他没有别的选择。
甬道中潮湿阴暗,不知何处传来滴答的声响,偶尔还有东西从上空低低扑棱着飞过,在黑暗中尤显可怖。
萧祺深吸口气,抱紧了怀中的人,沿着甬道一直往那头走去。
转过一个弯之后,甬道那头出现了光亮,他心下一紧,立刻加快了步伐,向着有光的地方狂奔而去。
约莫半柱香的功夫后,萧祺抱着今湄,出现在了一处低矮的石台上。
放眼望去,此地似乎是在长衡山北向的山腰上,左右皆是陡峭崖壁,唯有这个石台从中凹出,下方还凿了落脚的台阶,虽然险恶,但总算是有出口了。
萧祺解下外衫,徒手撕成了布条,一根根接成绳子,将今湄和自己绑在一起,然后单手搂住她,另一只手攀附着崖壁,慢慢地往下爬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手臂几乎都要脱力,扭头往下看去,才发现自己离地面已经不过几丈之远。
而脚下的树林,已经从墨绿延伸到了碧绿,中间绵延夹杂着数里远的红色树木,远远看去,像是一条红绿相间的河流。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搂紧了怀中的人,低低喊:“今湄?”
怀中人将脑袋耷拉在他的肩膀上,眼眸紧闭,没有任何回应。
他的心不由揪紧了,脚下速度加快,很快便踏上了这片陌生的林地,顾不上手臂几乎脱臼,立刻将今湄抱在怀里,足尖发力,往林中疾步而去。
——崖壁上修了石踏,这林中一定有人!
他一路往里,发现这里面种的竟都是红枫,越是往北,红枫便越是密集,而他抱着今湄,神情却丝毫不敢松懈,毕竟谁也不知道,这里面究竟会住着怎样的人。
往里行了约四五里,忽然间,萧祺听到了一阵细小的气流声。
他倏地顿住了脚步——在他的前方,猛地腾起了一排挂着铃铛的丝线,铃声空灵密集,响彻在四周,不多时,便有几头兽从灌木丛中慢慢围了过来。
那兽白额吊睛,身上黄白相间,赫然正是一只老虎!
这几只老虎似乎是被铃铛声所吸引,又闻到生人味,即刻便兴奋起来,伏低了身子,发出阵阵低吼。
萧祺面色一紧,立刻把今湄护到怀里,往后退了几步。
在他退后的同时,铃声忽然也停止了,那几只老虎虽然兴奋,可居然只盯着他,并没有再前行半分。
他忽地明白过来——是有人在操控这些兽!
他抱着今湄,抬头环顾四周,面色凝重起来:“不知是哪位高人隐居于此?在下萧祺,因落难避入此地,并无恶意!”
几只吊耳白睛虎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低低的喘息着,跃跃欲试,可没有主人的命令,也不敢轻举妄动。
半晌,林中忽然传出一个清冷的女声:“既然是无意进入此地,那便走吧。从这里往南,前行不过百里,便可走出长衡山。”
萧祺抱着怀中人的手一紧,坚定地摇了摇头:“在下不能走。”
话音未落,铃声便骤然响起,那几只老虎兴奋的仰起头,往前跨了几步。
这一次,萧祺却没有再退,他循声望向东北方,语气极快:“在下的夫人受了重伤,若就这样离去,还不等走出长衡山,她便会香消玉殒。高人既隐居于此,可有方法能救她?只要您肯出手,在下愿意答应您的任何条件!”
“哦?”林中人这时反应过来:“你姓萧?”
若她记得不错,这是皇家姓氏,而眼前这人,虽落败于此,可举手投足之间仍有着天生的矜贵。
皇家人啊,她抿起唇,冷冷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