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之后,红枫谷内气温骤降,风刮过面庞,隐约带着几分寒意。
萧祺背手站在门外,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见屋内传来了低低一声痛呼。
他倏然一惊——那是秦夫人的声音!
“秦夫人!”他霎时色变,大步走到门前,急切问:“发生什么了?”
屋内静默了片刻,传来秦夫人隐忍的声音:“没事,你就在外面守着,不用担心。”
萧祺要去推门的手顿在半空,僵持许久,才慢慢地握紧,放下去。他极力压制着担忧,轻声问:“她还好吗?”
秦夫人将被点了昏睡穴的人重新按回床上,有些无语地望了窗外僵立的人影一眼。
“放心,她好得很。”
不止是好的很……她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还有些疼的脖颈,看向重新陷入昏睡的人,又是好气又是无奈:“还是跟以前一样啊……爱下死手。”
她替今湄盖好被褥,起身走回桌前,取出手帕,将那根拔出来的银针放入其中细细观察。
奇怪……她看着,不由皱起眉来:这针制法特殊,居然是出自红枫谷,可是这谷里……她忽然想起什么,愕然地回过头去,打量着床上昏睡着的人。
“天……这丫头,对自己下手都这么狠……”
秦夫人将针收好,又轻轻叹了口气,坐回床前,看着正陷入梦魇的人。
约莫是银针被取出了的原因,她显得极其焦躁与恐慌,额头沁满了细密的汗珠,双手不安分地抓紧了被子,仿佛在梦里,正经历着什么可怕的事情。
秦夫人耐心地坐在床前,替她将汗珠擦去,不时也俯下身去,低语几句。
明月东出,皎洁的月光笼罩了整个红枫谷,也从廊下一直洒落屋内,映着烛影,将门外和门内的人拉出斜长的影子。
长夜漫漫,有人无心睡眠,也有人沉溺梦境。
夜半时分,细雨沥沥的京城小巷中,忽然传来一声厉喝:“妖女!站住!”
伴随着他的怒斥,有一道雷光自天际劈下,霎时间照亮了整个京城,也映出了正在围墙上飞掠的两人——最前面的,是个身着青白纱裙的少女,她在屋檐之间点足轻踏,如一只灵巧的云雀。
在她身后紧追不舍的,是一名身着大理寺官服的青年,他奉上头的命令,在京城蹲点月诃教教众已有两个月的时间,总算是在今晚遇到了这名妖女。
他和对方酣战了一个多时辰,从城东追到城西,眼看就要体力不支,可对方却依旧身轻如燕,不见半分疲色。
“果然是妖女……”他暗自提了口气,搓手成哨,仰天发出了信号。
与此同时,寂静无声的暗夜之中,涌出了十几名蹲守于此的大理寺精兵,而那青衣少女只滞了一瞬,便飞身跃过几堵高墙,消失在了更远的雨幕中。
“陆大人!”十几名精兵迅速围拢过来,面露难色:“这……还追吗?”
“追!”被称作陆大人的青年脸色阴沉,率先跃上了高墙,正要起身飞掠,忽然见黑沉沉的雨幕之中,缓缓走出了一个人影。
他倏地顿住了脚步,惊声道:“父亲……”
“不用追了。”黑暗中那人摆了摆手,从后面拖出一具巨大的尸体,沉声道:“方才她中了昆仑奴一击,正中后颅,就算不死,也苟活不了多久了。”
他说着,颇有些惋惜:“只是可惜了我这昆仑奴。”
陆姓青年一怔,见地上的昆仑奴果真已经失去了呼吸,不由震惊——这昆仑奴是父亲千锤百炼出来的精兵,在战场上能以一敌百,没想到那妖女能在被他击中头颅的情况下,还能将他击杀。
这该是怎样的妖力啊……他不敢想象。
而黑暗中,他的父亲只冷声道:“还愣着做什么,下去搜啊!”
他说到这,转面看向自己的儿子,面色似有不满:“你追了她两个月,可看清她的模样了?回去找个画师,明日全城贴像通缉!”
闻言,青年脸色白了白,哑声道:“孩儿无能,未曾看清她的模样……”
雨夜静谧了一瞬,男子声音冷了几分:“废物。”
他将衣袍一甩,重新踏入了雨幕,消失在暗夜之中。
陆姓青年低垂着头,半晌没有说话,但垂在身侧的双手却不由地慢慢收紧了,许久才抬起头,哑声吩咐自己的部下:“把这附近地毯式搜查一遍,那妖女中了昆仑奴的袭击,应该跑不了多远。”
十几名精兵面面相觑了一眼,赶紧点头:“是,陆大人!”
暗夜无声,人影悄悄隐退在黑暗之中,而雨越下越大,洗刷着京城的角角落落,将一切发生在夜幕之下的肮脏,都清洗地了无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