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舒白到陵王府的时候,旭日方出,本来阴沉沉的天气因为阳光的出现一瞬间灿烂明艳,萧瑟的秋意稍稍褪去,叫人不由得愉悦了几分。
进去知会的小厮很快便出来,说陵王妃请他们前去花厅。
谢舒白是初次来王府,他跟着引路小厮一路往前走,望着王府的亭台楼阁和回廊,心中浮着微微的涟漪,隔着这些冰凉陌生的景色,他仿佛望见了那个熟悉的影子,似乎置身其中,连带着,也离她近了些许。
花厅里备了茶水和糕点,谢舒白进去,并没有坐下,只是站在屏风前,望着墙上挂的几幅字画,怔怔出神。
不多时,今湄便从潇湘苑赶到了花厅,一进门,便看见门口的院子里站了两排宦官,每人手中都拖着用红绸盖好的托盘。
她挑了下眉,走进花厅,看见谢舒白一身青衣,正负手而立。
“谢太傅。”
谢舒白微微一顿,慢慢回过神来,看到她,面上浮起淡淡笑意:“陵王妃。”
“今日天气明朗,谢太傅倒真是挑了好时候呢。”她走到桌前,笑盈盈地看了眼门口那一排宦官:“只是不知,您这大驾光临,是为何事?”
谢舒白见她客客气气,心中有些说不出的黯然,他勉强笑了笑,说:“下官是奉张贵妃之命来的,上次栖霞宫一事她误会了您,故让我送些礼物过来,聊表歉意。”
说着,他走到门口,吩咐宦官们将东西送进屋内,一一摆好,这才看她:“请王妃笑纳。”
“贵妃娘娘真是客气了。”今湄走到那一排礼物前,只淡淡看了一眼,并未打开:“那劳烦您转告娘娘,一点误会而已,不必如此客气。”
谢舒白静静听着,不知为何忽然垂下眸去,面上浮起落寞的神情。
今湄斜眼将他的神情看在眼里,不禁微微一笑,她朝外招了招手,示意红伶进来:“你带人将东西收拾好,顺便打点一下。”
红伶应了,转身找来几位婢女,来来回回穿梭打点着。
一片喧闹中,谢舒白感觉有人轻轻拽了拽自己的衣角,他回过头去,看见今湄朝自己眨了眨眼睛,又往花厅外指了指。
花厅外有个小亭,是夏日里用来避暑的,两人走到里面,距离众人不远不近,既不显得唐突,也算隔出了一片净土。
她收起方才那副冷淡的模样,朝谢舒白抿嘴一笑:“贵妃娘娘怎么派你来了?”
“不知……”谢舒白胸口发胀,好半天才将眼神从那笑容上移开,轻声说:“兴许是因为十三皇子吧,栖霞宫中如今人手捉襟见肘,她也不知从哪儿听闻……听闻我们颇有交情,便让我代她走一趟。”
今湄挑了下眉,眸光微闪:“她怎么突然会想起来要给我赔礼?”
谢舒白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只是听她这么说起,便皱起眉头想了会,忽然也觉得怪异:张贵妃在宫中向来自持身份高贵,鲜少肯和宫外人往来,她表面宽容大方,实则心思最为狭隘,十三皇子在栖霞宫出了事,在场众人她只怕没有不记恨的,又怎么会独独想到要给陵王妃赔礼呢?
想到这里,谢舒白的神色忽然凝重起来:“娘娘她这阵子,确有些奇怪,似乎……总是心神不宁的。”
往日他给十三皇子授课之后,张贵妃总会回宫督查一番,可这几天,十三皇子明显疏于管教,文章背得一塌糊涂,连书法也不曾完成。
今湄若有所思地听着,目光望向正朝外搬东西的婢女,忽地微微笑了。
“怎么了?”谢舒白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略微皱了下眉,不明所以。
“我在想啊……”今湄轻轻说着,走到他旁边,声音压低下去:“前几日还夸你聪明呢,怎么这会儿就转不过弯来了。”
谢舒白微微一怔,还未反应过来,她却已经从他身边走过,望向了迎面走来的婢女。
“王妃,收拾完了。”
“嗯。”今湄点点头,看了眼犹自茫然中的谢舒白,忽然觉得他今天仿佛又回到了那脑子不太灵光的时候。
“谢太傅。”她憋着笑,朝他勾了勾手:“走了。”
送走谢舒白之后,今湄回到潇湘苑,将那十个托盘一一打开,发现无外乎都是些珠宝首饰,光彩夺目。
红伶站在旁边,看见眼前这景象,忍不住倒吸了口气。
今湄笑着瞥她一眼,走到其中一个托盘前,望着其中三样物事,勾了下唇角。
那是一套由成色极好的翡翠打造而成的首饰,包括一个翡翠镯,一对翡翠耳坠和一根翡翠簪子,本来就剔透晶莹的饰品上,全都雕刻上了栩栩如生的并蒂莲,一眼望上去,几乎叫人移不开眼。
只不过……今湄抬手捏起那镯子,意味深长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