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湄被高敏学这诡异的目光盯得有些毛骨悚然，她搓了搓手臂上起来的鸡皮疙瘩，强自镇定地眨了下眼。
“高大人，我一直想问问你，你觉得我，眼熟吗？”
她这话一出，高敏学唇角的笑容忽地便僵住了。
他靠在脏兮兮的石床边，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地上的茅草，神情因为紧张和恐惧，显得别样的扭曲。
见他这番反应，今湄心下顿时了然——高敏学显然也是见过白家小姐的，但他从一开始便隐瞒了这件事情，想要装作与己无关瞒天过海，但谁又能知道，他最后却没能躲开晏谣这一关。
她回头看了眼萧祺，见他面色凝重，也抬眸与她对视了一眼。
今湄原本有些紧张的心情瞬间安宁下来，于是重新回转头去，看向了高敏学。
“高大人，先前我们有过约定，你告知我们白家一事，我们救出高小姐，不知你可还记得？”
如今高小姐还在牢里，兴许还不知道高敏学已遭此大祸，今湄虽然知道自己此时拿此事作为要挟未免显得无情，但同样的，她也不觉得隐瞒事实的高敏学有多么磊落。
闻言，高敏学的神情立刻变了，他急切地扭动了下身体，想要伸出手去：“王爷！小女是无辜的，您答应过我……”
萧祺定定看着他，声音很淡：“本王答应你，只要你如实告知一切，便救高小姐出来。”
他在‘如实’那两个字上，刻意加重了一下。
高敏学还未说完的话于是卡在喉口，半晌没有再出声。
不知过了多久，他看着监牢外的两人，忽地低笑了一声。
笑着笑着，他忽然抬起手，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今湄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忙捂住胸口往后退了一步，惊疑不定地看着他：“高大人？！”
“是报应啊……”高敏学打了自己一巴掌，似乎慢慢地清醒过来了，他撩开自己蓬乱的头发，露出了满是血污的脸，那脸在狱中灯火的映照之下，竟隐约显出几分狰狞来：“陵王妃，说实话，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下官太能理解柳先生的反应了……你和她，是那样的像啊！”
他看着虚空之中，伸出手去，似乎想要触摸什么：“从你们来江陵府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迟早有一天，这件事情会瞒不住的。周副指挥使死了，徐福死了，柳先生也死了，接下来的，果真就是我啊——”
“不，不只是我，当年所有曾对白家落井下石，不管不顾的人，都会一个个遭到报应的！”
高敏学说着说着，状若癫狂地笑了起来：“是啊，八年了！谁能想到呢？当年那个震惊全天下的白家惨案，居然会是这样一个局！这个局关系之大，利益之广，让所有参与其中的人，都身不由己地选择了一条罪无可恕的路！所有人啊，所有人都能在这个局中得到自己想到的东西，至于白家如何，哈哈……谁在乎呢！？”
今湄听得心惊肉跳，隐隐约约间，仿佛窥见了一个惊天的秘密。
她的手下意识抚在胸口，将衣物紧紧抓起，声音带着微不可查的颤动，低低地问：“什么局？”
萧祺站在她的身后，有好几次都想抬手，制止二人继续说下去。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件事所牵扯到的人物事，是连他，都无法掌控的存在。
然而，每当他的目光落在烛火之下今湄的脸上，看到那张纯真面容上深深的哀切和悲痛，看到她紧紧抿起的唇和坚毅的眸光——他无法说服自己就这样置之不理。
所以，他只能看着高敏学将目光落于今湄的脸上，用一种狠狠压低，却怎么也挡不住深深诡异的声音说：“没用的，这个局，已经无人能破了！”
“其实，很多个午夜梦回中，我都觉得很对不起白家——”高敏学深深吸了口气，仿佛已经用尽了身体的力气，颓然靠在了石床上：“对不起那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可是……可是就算命运重来一回，我还是要这样选择，这世上，没有多少人能拒绝名利与金钱的诱惑吧……我知道，我也是这样不能免俗的人。”
今湄听他声音渐渐低下去，慢慢地，竟像是在自言自语般，心中忽地有了不祥的预感。
“高大人！”她顾不上肮脏，一把抓住了满是陈旧血迹的栅栏，急切地喊他：“你说清楚一点，你到底对白家做了什么？为什么……”
话音未落，监狱外忽地传来了一声尖利耳熟的嗓音：“太子有令，要夜审罪臣高敏学，即刻将人押至刑部大牢！”
今湄浑身一冷，倏地转过身去，看见王靖正领着两队侍卫，从外面快步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