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祺患病之后,时而畏寒,时而发热,所以房中门扇都关的很严实,此刻萧元柏来探病,屋里人多起来,空气莫名便发起闷来。
即使知道萧元柏前来探望另有目的,可萧祺却并未表现出什么,只淡淡与他寒暄着,偶尔咳嗽两声,气氛还算融洽。
这期间,今湄一直静坐在桌旁,萧元柏身边那个眼生的宦官也在,她注意到对方虽然神情慌张,但似乎一直在打量她,只是每看两眼,便会迅速地低下头去,并不明显。
她也只当没发现,垂首喝着茶,直到萧元柏辞别。
“我送你吧。”她站起身,回头看了萧祺,确定他被子盖得依旧严实,这才与他对视一眼,离开了屋子。
三人沿着长廊往前走,眼前就要走出院落,走在最前面的今湄忽然顿住了步伐。
她回过身,微微笑着看向萧元柏,随后,目光从他身上跃过,看向了后面那个宦官:“这位公公,你认识我?”
听她这么问起,那宦官脸色忽然白了下,下意识摇了摇头。
但他很快又反应过来,转头看了眼萧元柏,见他面色从容,只是眼神却一直注视着眼前的陵王妃,并未对他的擅自回答有什么不满,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他低下头,却能感觉到有道眼神一直停在自己的身上,然后,他听见陵王妃轻轻笑了一声,说:“怎么会不认识呢?你之前,不是在温府当差么?”
闻言,那宦官立刻面色大变,他下意识抬起头,看见面前的人正微笑着看自己,那双乌黑的瞳眸如看不透的暗夜,闪烁着叫人心惊的光。
可是……确实不认识啊,因为这张脸,根本就不是他印象中的温府二小姐!
在他离开温府之前,二小姐因为病入膏肓一直深居闺中,他最后一次见她时,她已经病得连话都说不出,整个人面色灰败,形似一具枯尸。而眼前这为陵王妃……面色红润,明眸皓齿,似一株春日的娇花,根本不可能是二小姐!
可是,她究竟如何以二小姐的名义嫁进了陵王府呢?他根本不敢往下细想!
萧元柏站在廊下,听着院子里的风声,许久,才摆了摆手,声音很淡:“行了,先下去吧。”
那宦官如获大赦,长长松了口气,朝二人行了一礼,匆匆离开了。
今湄目送着他离开,忽然听身后萧元柏轻轻吸了口气,声音带着几分隐忍和沙哑,慢慢地说:“不用担心,他不会活着走出陵王府的。”
听到这话,今湄有些诧异地挑了下眉,她回过头,看见萧元柏正用一种复杂又微妙的眼神看着自己,他似乎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终究都咽了下去。
“是吗?”她镇定自若地看着他,笑了笑:“我以为——”
她说到这里,忽然停顿下去,萧元柏等了许久,没听到她继续往下说,便有些艰涩地问:“你以为什么?”
今湄眨了眨眼睛,往前走了两步,抬眸与他对视上。
然后,她压低了声音,用旁人听不到的语气轻声说:“我以为,你又要把我抓回去,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牢里,行使你三皇子的权力,啊——”
“不对。”她抿唇一笑,眼底有几分讥讽:“你如今,已经是太子殿下了。”
萧元柏的脸庞,在她的话语中一点点苍白下去,听到最后那句话,他整个人微不可查地僵了一下,随即他闭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气。
再睁开眼时,萧元柏已经恢复了高高在上的模样,他看着眼前的人,低声说:“本……我没有这个意思。”
“哦?”今湄笑了:“那你千辛万苦找来温家被遣出去的家仆,来王府辨我,莫非只是觉得好玩?”
“当然不是!”他皱起眉,袖中的手紧紧攥成拳。
“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他想确认一下,她是不是真的,是不是真的还活在这个世界上,而不是他凭空的臆想。
“那现在你确认好了?”今湄看着他,脸上挂着满不在乎的表情,好像他这般失态,这般失落,与她半分关系也没有。
萧元柏面色很不好看,依他如今的身份,何曾受过这样的待遇。
他慢慢咬了下牙,声音阴鸷地说:“陵王府护不住你了。”
他刚才看到了萧祺,确认了他的病情,他很确定,再过不久,眼前这个昔日曾威名赫赫的荣陵王,很快就要自身不保了。
然而即使他这么说,今湄依然只是风淡云轻:“所以呢?”
他特意跑一趟,总不会就为了说这个?这可不像他萧元柏的风格。
果不其然,下一刻,他就往前走了一步,在距她极近的地方,用沙哑的声音说:“我可以——如果你愿意跟我走的话!”
原来在这等着她呢,今湄慢慢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