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推开折桂，踉跄地奔到桌前，找到那个还没有来得及被收走的碗，颤声说：“是程大夫给我开的安胎汤！我是今天第一次喝，孩子便没有了，是他害我……是他害我！”
皇帝拧起眉，转头看向身后的太医：“去看看。”
太医赶紧走过去，从张贵妃手中接过那只碗，低下头细细一闻，又有手指捻出碗底的残渣，对着烛光仔细观察起来，脸色忽然变了。
他放下碗，走到皇帝面前，小心翼翼道：“回禀皇上，是……马钱子。”
听到这话，皇帝登时便怔住了：“致使荣陵王中毒的那个马钱子？”
“正是！”太医点点头，觉得此事好像并不简单：“马钱子虽是中药，但用量一旦过量，便是毒药，娘娘如今孕不足三月，胎儿还不稳，是以喝了马钱子熬制的汤药，小产便不稀奇了。”
皇帝听到这里，也隐隐察觉到了不对劲，怎么宫里连出两件大事，都跟这马钱子脱不了干系？
他下意识问：“这马钱草，中毒的症状除了畏寒畏冷，还有什么？”
“马钱子微量中毒中毒并不明显，一开始，人会出现头痛、头晕、烦燥、呼吸困难和胸部胀闷呼吸不畅等症状，后来慢慢地，各项感官的敏感度都会大幅度提升，如同荣陵王那般……”
他说到这里，忽然间发现皇帝的脸色已经变得极为难看。
“呼吸不畅，胸部胀闷……”皇帝重复着他说的话，脸色越来越难看：这不就是他近来的症状么！？
难道说，也有人在暗中对他下药！？
想到这里，一股寒意从皇帝的脚底直窜头顶，他强行稳住心神，问张贵妃：“给你开药的，是程大夫？那个从宫外进来的大夫？”
“是！就是他！”张贵妃此刻已经闹得筋疲力尽，满脸泪痕：“我的孩子……他害死了我的孩子……”
忽然间，她又低低笑了起来：“是报应……哈哈，是报应啊！”
皇帝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只觉得她那模样可怖至极，而且他此刻满脑子都是马钱子，也根本顾不上别的了，立刻转身往外走：“来人，去找那程大夫！把他带到养心殿来！”
程大夫自从获得宫中青睐后，便常往太医院学习，偶尔也会在太医院下榻留宿。今日他给张贵妃开了药，因为天色已晚，便并没有回去。
跟随皇帝来栖霞宫的那个太医刚从太医院出来不久，闻声便说：“陛下，那程大夫，只怕已经不再宫中了……”
“此话怎讲？”皇帝猛地转头，眸光冷厉至极。
他千算万算，可万万没算到，这深宫之中，居然还敢有人对他下手！今日若不是荣陵王毒发在前，他只怕等到临死的那一日，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太医被那目光吓得一哆嗦，赶紧低下头，小声道：“方才臣等从太医院出来的时候，看见他匆匆忙忙往外走，说是有急事要出去一趟……”
“出去？”皇帝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入夜后宫中戒备森严，他一个人能去哪里？”
“这个问题臣也问了，那程大夫说，他此行是去太子府办事，手中有令信……”
太子府！？皇帝瞳孔一缩，猛然间想起了方才在新月殿中那个证人说的话——一个大夫，和一个腰带七星短刃的宦官！
那大夫他不敢确认是谁，但是那个七星短刃，是他亲手赏赐给太子的！
后来太子在平川战役中差点战死，是他身边那个宦官将他救了回来，为了表示感激，太子便将那柄短刃送给了他！
这事别人不知道，皇帝却是一清二楚的！
这一刻，他终于在心中将所有事情联系了起来：徐逸是受了太子府的指使，前去给荣陵王下毒，而这其中原因，只怕确与长宏镖局甚至是八年前白家一案有关！太子府急于灭口，动用了马钱子这样能致人于死地却不明显的毒计，甚至，连贵妃腹中他的兄弟，连他的父皇——当今皇帝都敢下手！
想到这里，皇帝后背已经冷汗涔涔，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自己培养了多年，一心要立为国军的太子，居然会是如此心狠手辣之人！
姜公公站在他旁边，隐约也猜到了什么：“皇上，我们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皇帝看着幽暗的夜空，冷冷笑了一声：“看来是有人嫌弃朕在这个位置上坐了太久了！”
他将广袖重重一拂：“去太子府！”
姜公公神色一凛，他随着皇帝的目光看向云雾翻腾的夜空，只觉得，有一场不得了的大事将要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