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江陵府郊外被金黄光华笼罩其中,与地平线平齐的田埂之上,一座木屋正孤零零伫立着。
此时,木屋屋顶徐徐飘起了缕缕轻烟,在这人间烟火的气息里,传来了女人轻柔的声音。
“六子,收拾下桌子,准备吃饭了。”
“好勒!”少年放下修到一半的破旧板凳,跑到母亲的面前,先把她扶到桌子旁,这才下去端饭菜,一边端一边念叨:“娘亲,下次我不在家,您可千万不要自己下厨,很危险的!”
少年的声音稚气又严肃,让女人忍不住笑了:“知道了,娘总要习惯的。”
“不需要您习惯!”少年有些生气了,一边把碗筷放到她面前一边说:“我会挣钱的,会治好您的眼睛,到时候咱们搬个好点儿的地方,您不会再受这种苦了。”
女人听得怔住,慢慢摸索着眼前的孩子,神情悲悯又喜悦。
母子二人说话之际,外面院子里传来落叶的轻响,是有人来了。
小六子立刻站起来,走到门口往外看了一眼,面上露出开心的神色:“娘亲,是傅叔叔来了!”
“傅先生?”徐若也站了起来,慢慢地往外走,夕阳拢在她的身上,淋上一层暖意,她望着发出声音的方向,笑盈盈问:“傅先生可用过晚膳了?不嫌弃的话,可以与我们一起。”
风从她洗得发白的布裙上吹过,带着一丝油烟味,卷过沈知秋的面庞。
他静静站在木屋门口,面色虽仍有几分苍白,但仿佛已经卸下了什么重担,带着轻松的气息,,微微笑着:“那傅某便打扰了。”
“傅先生跟我们还客气什么?”小六子显然已经和他颇为熟络了,一边引着他往屋里走一边笑眯眯说:“您可是我和娘亲的恩人,等以后你走了,就再没人这么天天来看我们了。”
他说着,又从旁边取下来一副碗筷,走到后面用清水洗了又洗。
在这间隙里,沈知秋已经站在了桌前,望着桌上那简单的一菜一汤,眸光微不可查地淡了淡。
“傅先生?”桌边,徐若轻轻唤他:“你说你不久就要走了,日程可定好了?”
“嗯?”沈知秋回过神来,见小六儿把碗筷放在自己面前,便冲他笑了笑,这才道:“定好了,应该就这两天。”
他说着,顿了顿,有些紧张地问:“你们……要不要随我一起?”
听到他这话,徐若有些愣怔,小六子也没反应过来,眨着眼睛看他,好半晌才说:“傅先生……我们两个人跟着你,不会太累赘了吗?”
沈知秋知道自己这话有些过于急切了,但他时间已经不多,于是便勉强笑了笑,低下头去:“还好,反正我也是孤身一人。”
小六子哦了声,抿着唇没有说话,他虽然是很喜欢眼前这个叔叔,但肯定还是以母亲为重,是以他只敢看了眼母亲,并没有做声。
沈知秋有些尴尬,他无心下咽,目光在屋内毫无目的地扫着,忽然看见旁边的草席上放了两床崭新的棉被和一串吊钱。
他心中忽地一紧,忙问:“那……那是你今日出去买的么?”
小六子循声看了眼,摇头:“不是,那是昨天下午一个叔叔送来的——”
他说到这里,扭头看沈知秋:“傅叔叔你也见过的,就是那天带我去贵夫人的府上干活的那位姐姐的夫君,他说他不日也要走了,过来看看我们,还送了东西,但是娘亲说……说无功不受禄,让我给他还回去。”
那天在徐贵妃府上遇见的……应该是荣陵王萧祺了,沈知秋不由一怔,神情复杂。
另一边,徐若也在教育小六子:“我们与人家非亲非故,为何收人家东西?”
她缓缓说着,想着刚刚那番话,又问:“什么贵夫人,我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哦,就是江陵府那位据说是从京城来的夫人。”小六子也不知道她是谁,但是娘亲这么问,他倒是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倏地激动起来:“对了……那位贵夫人长得可真好看,与娘亲您还有几分相似呢!”
此话一出,徐若脸色骤变,筷子也啪嗒掉落下来。
她一把伸出手,摸索着抓住了六子,声音微颤:“那她可看见你了?可有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