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身望去,见是萧元柏不知为何忽然跟了上来,跨过门槛看着他,从容道:“今日午后本宫会带着母妃回京,这一路路途遥远,行程莫测,皇叔武功高强,若能随我一同护送母妃回去,想必到时候能获父皇垂怜……”
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萧祺淡淡打断了:“恕臣难从命。”
“臣自知有罪在身,护贵妃不周,理应将功赎罪,不过——”他抬眸看向萧元柏,眸中隐隐闪着冷光:“臣在江陵府还有诸多事务缠身,一时难以脱身,护送贵妃回京一时,只能劳烦殿下多多费心了。”
萧元柏脸色一僵,没想到他居然会如此干脆利落地拒绝自己,一时抿紧了唇,没有回话。
就在这时,一直静静站在旁侧的今湄,也忽地出了声。
“对。”她的声音很轻,如烟如雾,带着几分莫测:“他不能去——”
她一边说,一边慢慢地抬起头来,眸光雪亮如剑,直直地看向萧元柏。
一瞬间,萧祺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但是已经来不及,今湄身如闪电,一把摘下了发间的簪子,冲到萧元柏地身前,逼得他连连后退。
两个身影急速后飞,片刻间今湄便将他逼到了内院的后墙上。
她手中执着簪子,狠狠抵在萧元柏的颈间,声音低沉如水:“是你吧……是你策划了这一切,从徐若失踪开始,就是你,一步步把我和萧祺拉入了这个圈套之中!”
萧元柏眼中有片刻的惊慌,但他很快就笑了:“皇婶,本宫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不知道?”今湄冷笑一声,簪子离他脖颈又近了一分:“是你给徐若递了那封信,让她揭开了这个隐藏了十五年的秘密;也是你派人将她的银簪盗走,借此挑起了沈太傅和你母妃之间的怀疑和争斗;又是你,在沈太傅上门自首之际,明知还有一母子在等候他时,将他残忍杀害!”
“是吗?”萧元柏静静看着她,眸光带着一丝朦胧,仿佛透过这熟悉的面容,遥遥看见了另一个人:“那你说,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你……”她长长地吸了口气,眸中泛着怪异的血色,冷冷看他:“你要保全你的荣华富贵,铲除所有对你不利的人,包括你的母妃,也包括我和萧祺!”
“呵……”萧元柏忽地轻笑了一声,他看着她,声音低沉:“你说错了。”
在今湄略微一怔的片刻中,他反手夺过她的银簪,将她反压在墙上,凑近到她的耳边,低低地说:“不包括你。”
他的声音清冷又凛冽,带着冷冷的笑意,如同千转百回的梦中那般,在她耳边响起。
“这一次,你也赢不了我。”
今湄浑身一震,瞳孔急剧缩小,眼前那张带着笑意的面容渐渐幻化成了无数个幻影,如妖魔鬼怪般张牙舞爪。
她脑中剧痛,一把抬手按住了额头,痛呼出声。
忽然间,身前乍然一轻,有人将她从墙上拉起,拥入了怀中。熟悉的味道和温度让她骤然间平息下来,只紧紧闭着眼,浑身颤抖,一动也不敢动。
萧祺紧紧抓着怀中人的手,旋身站到另一侧,看着面沉如水的萧元柏,声音低沉莫测:“她这是方才见了太多不该见的,魇着了,还请殿下勿怪。”
萧元柏轻哼一声,将簪子丢到他手里,语气莫名带了几分愉悦:“罢了,本宫难道还跟你计较这个。”
他说着,目光在今湄身上一扫而过,微不可查地眯了眯眼。
萧祺朝他拱了拱手,不再说话,只是将今湄打横抱起,快步朝着门外走去。
因为怀里人受了惊,不便再用马,萧祺便抱着她往官驿的方向走,一路上,今湄始终闭着眼,蜷缩在他的怀里,手指紧紧抓着他的衣袖,身体微微颤抖。
他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了,只能搂紧她的肩,抿着唇慢慢往前行。
而此时的今湄,又陷入了那个长久以来令她惊恐的噩梦之中。
只是这一次,血红的梦境褪去了雾色,一切清晰可见——那是在一个幽暗的地牢之中,身着锦衣的少年面容冷冷,将她的手腕钉在了刑架之上。
他有一双深褐色的瞳眸,肤色泛着不正常的白,看起来有些病恹恹的。
“还是不招啊……”他凝视着惨叫的少女,眸中闪烁着疼惜和急躁的复杂神色,静等片刻后,他伸出手去,轻轻捏住了少女的下巴,似是叹息:“芙儿,你若是招了多好。”
“这样,我就能留你一条命……”他的声音轻淡如雾,仿佛从很远的地方飘来,飘进了今湄的脑海之中。
“你忘了?”他说:“你赢不了我的。”
那人轻轻地说着,倏地抬起头来,那张苍白稚嫩的面容,赫然正是年少的萧元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