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娇一愣,知道自己在愤怒之下不小心说漏了嘴,不过她瞒了这么多年,也懒得再继续隐瞒下去了,于是只冷笑了一声,说:“你放心,我只是让人把他卖到戏班子里去罢了,不过若若不知道,她可能以为孩子死了……”
她说到这,看见沈知秋浑身战栗,眼中满是红血丝,心中不由生出一种报复的快感。
“生气了?”她快意地笑着,从头上取出那只金凤步摇,丢到他的面前:“现在这营帐里没有人,沈知秋,你若恨我,可以直接杀了我!”
沈知秋盯着那只步摇,耳边是徐娇猖狂的笑声,他知道,她这是笃定了他不敢。
他确实不敢,他刚刚才找到了若若,找到了孩子,他不想因为这个疯女人把自己的一辈子都堵上。
可是,徐娇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如坠冰窖。
她说:“你不敢,不然你不会这么多年都像一个懦夫一样,连她母子俩一面都没见到!因为你的不敢,她在禹州府只能像个过街老鼠一样,那个孩子只能在潮湿的地窖中长大,到最后,两人都会在孤苦无依中,痛苦又悲凉地死去——”
她没有接着说下去,因为沈知秋已经捡起那只步摇,狠狠插在了她的胸口。
他的手还在抖,但是眼神却是雪亮的,他看着她,眼里散发着从来没有的光芒:“不会……不会的!只要你死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是你把我带到京城,是你把我们阻隔两地,是你,用你那该死的权势和手段,让我们一家三口走到今天这样的地步!徐娇……”
他狠狠地看着她,眼中一片猩红:“我恨你!”
鲜血从徐娇的胸口慢慢地涌出来,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沈知秋松开她,任由她倒在地上,如一朵枯萎的花,心中升起了剧烈的快感和无尽的解脱,他深吸口气,整理好自己身上吕安的宦官官服,重又回到了美人榻后,藏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后来的事情,今湄也都知道了。
她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将沈知秋的话吸收完毕,随后安静地问:“所以,你就一直躲在那里,直到我们进来,长敬出去叫大夫,才偷偷跟着他出去。”
“不……”沈知秋摇摇头,神情有一丝恍惚:“当时我混在人群中,本打算偷偷溜出去的,但是门口有护卫队把守,我不敢过去。就在这时候,那个奇怪的宦官——就是太子身边那个叫长敬的,他过来拍了怕我的肩膀,让我跟他一起去找大夫。”
他说这,今湄脸色倏地变了:“是长敬主动要带你出去的?”
“是的。”沈知秋回忆着当时的情况,说:“他应该是误将我认作吕安了,带我离开后便一路快马加鞭赶到程大夫那,落地后他问了小厮一句沈太傅是不是也在这后,便没有管我了。于是我便循着当时小厮指的方向找过去,发现吕安已经不在了,里面只有我的衣服,我换上衣服假装刚起来,又跟着他一起回到徐娇的营帐,一切都顺利得匪夷所思……”
“不,这不是顺利……”今湄打断他,转头看向萧祺:“我们当时问长敬的时候,他可说自己带了一人出去了?”
萧祺摇头,淡淡道:“不曾。”
两人说到这,已经隐隐约约猜到了,沈知秋之所以能顺利杀掉徐贵妃又顺利在置身事外,只怕还有另一股不知名的势力掺杂其中,而他,只不过是这人手中的一枚小小棋子。
可是,这人如此大费周折,目的又是什么?
今湄沉默下去,不再说话。
而一旁的萧祺却只是垂了下眸,掩去了眸中那一闪而过的寒芒,随即他看向沈知秋,缓声问:“天就要黑了,你还不走?”
沈知秋一怔,抬头望着他,不知在想什么:“抓不到凶手,太子怕是不会轻易放过您。”
“就算抓到了,难道他就能放过我?”萧祺淡淡一笑,面容在渐渐暗下来的长空下平静又淡漠“你想走便走吧,不用多虑。”
今湄惊了下,忙转头看他,神色有几分焦急。
然而萧祺却只是摇摇头,示意她不用担心。
见二人这般模样,沈知秋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又看见了十五年前,在徐家门口的自己和徐若。他快速地低下头去,声音很轻:“那在下便先走一步了。”
说罢,不再看两人一眼,迅速地行了一礼,转身朝着密林深处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