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王妃。”里面传来烟娘笑盈盈的声音:“这深更半夜的,不请自来,怕是有失礼数吧?”
见她认出自己,今湄心中暗暗惊了一下,只能开口:“抱歉。”
黑暗中,只有窗外宫灯和月光落于房中地面,她能看到烟娘绯红的裙摆,但目光再往上,却只能看到一团夜色,隐隐约约能感觉到女子柔美的轮廓,在黑暗中一动不动。
她似乎也不在意,只问:“说吧,找我何事?”
见她如此自来熟,今湄默了一下,觉得有点尴尬,只好说:“是这样,听说高小姐那日能离开高府,全仗你拜托了一位少年放她出去,那位少年,你可还有印象?”
“你要找那个小少年啊——”黑暗中,烟娘嘴角勾了勾:“那天我确实拜托他去放了婉儿,为表酬谢,还给了他一锭银子。那是锭五两的纹银,他若想用,必定是要去钱庄换成铜钱的,而这江陵府中,只有三家大型钱庄。”
她说到这里,今湄已经明白过来,一个落魄的少年拿着五两纹银去换铜钱,无论是谁都会印象深刻,这范围,已经缩得很小了。
“谢了。”她看着珠帘内隐隐绰绰的影子,脸上神情复杂。
顿了顿,她忍不住低声说:“高知府他,对你很好。”
屋内静默了一瞬,烟娘似乎笑了一下。
“是啊。”她说着,语气里带着几分满不在乎:“那又如何?”
她这么说,今湄心中便沉了一下,还要再说什么,屋顶之上却传来一长两短的轻响——是薛城在提醒她,有人要过来了。
她在嘴边的话于是便咽了下去,朝烟娘拱了下手,便悄无声息地开门出去,重新跃上了房顶。
等她和薛城从后门回到马车之上,萧祺也收到信号,从府中出来了。
“可问到什么了?”他上了马车,径直问今湄。
“嗯。”今湄点点头,听着马蹄在空旷的青石路上慢慢行走的声音,一边看他:“你对江陵府熟悉吗?”
萧祺挑了下眉,想也没想地颔首:“我看过江陵府的地图。”
“……我也看过。”今湄有些无语,官驿那墙上挂着呢,她日日出行都会看两眼,那可不叫熟悉。
萧祺睨她一眼,似是要说什么,但顿了顿,却只问:“你想去哪儿?”
“去江陵府的三大钱庄。”今湄说着,顺带着把烟娘和那锭银子的事情全都说给了他听,然后便端正坐好,看他要如何回答。
她就不信了,大家都是看过地图的人,凭什么萧祺就要压她一头。
萧祺静静听完,抬眸见今湄正瞪着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自己,不由转过头去,勾了下嘴角。
他将车帘掀开,朝不远处的南二巷指了指:“那里,是江陵府第一大钱庄,同庆银号,不过同庆银号离府衙甚近,那少年拿了这么大的银子,必然不敢在附近多待,所以暂时将这里刨除。”
今湄张了张嘴,嗯了声,不死心地问:“还有呢?”
“还有那边。”萧祺朝东南方向指了指:“那边南庄大道过去不远,有个德玉钱庄,与喜乐班相距不过百米,所以,它也可以排除。”
今湄沉默一瞬,万分难受地扯了下嘴角:“王爷真是好记性。”
萧祺瞥她一眼,见她一副吃瘪的样子,不由觉得好笑。
不过他也不拆穿她,只接着说:“最后一个钱庄叫做宝丰隆,在离官驿不远的城北二巷,又恰临江陵府边缘,所以我想,如若我是那少年,必定首选宝丰隆。”
车外寂静,两人的对话被薛城听了个清,见今湄半晌没出声,他忍不住扑哧笑了下,转头朝里说:“王妃,您就别和咱们王爷比记性这种东西了,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比他记性更好的人呢!”
他这不说还好,一说,今湄顿时更加郁闷了。
她掀开车帘,对着外面还在笑的薛城捏了下拳头,虽然那小粉拳白白嫩嫩没有半点威吓性,但薛城还是立刻噤声,乖乖赶马车去了。
萧祺将目光从她小小的拳头上收回来,垂首抿了下唇。
因他这番话,翌日一早,今湄二话没说,起床用完早膳便直接去了宝丰隆。
宝丰隆的掌柜是个年约五十的胖老头,今湄一行人到的时候,他正在后面斗蛐蛐儿,听说他们说找人,耳朵立刻支棱起来了。
“找什么人?”钱庄里平日最忌讳地便是这种事情,他拎着蛐蛐出来,打量了几人一眼,目光在萧祺身上停留片刻,有些犹疑:“几位客官,不知是哪家府上的?”
做钱庄的,对达官贵人最是敏感,眼前这几位一瞧便都不是普通人,是以,他也不敢贸然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