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几日调查容觅一案，今湄昨夜好不容易才睡了个好觉，可早上人还在香甜梦里，却被红伶兜头叫醒了。
“王妃，快起来吧，大理寺有位大人在门口等候多时了！”
“谁啊？”今湄听得头疼，将被子往头上一盖，闷声嘀咕：“真是不让人省心……”
红伶端了热水进来，又替她将衣服一件件取来，低声催促：“好像是这几天跟您一起去查案的那位大人，人家等了半个多时辰，再不去，要叫人说王府不懂礼节了！”
陆和玉？今湄醒了两分，默默叹气：“他可说来做什么了？”
“没呢，只说要见您！”红伶见她坐起来，忙端水上前，伺候她漱了口，又替她梳洗，折腾了约莫半柱香的功夫，这才匆匆去前厅见人。
见她进来，陆和玉忙起身，朝她拱了拱手：“清晨来访，多有叨扰，还望王妃见谅。”
叨扰都已经叨扰了，还搞得这么客气，今湄无奈摆手：“明人不说暗话，说吧，陆大人这么早来，所谓何事？”
陆和玉眸子一闪，目光从红伶身上扫过，欲言又止。
“你先下去。”今湄瞥他一眼，转头吩咐红伶：“让门口的丫头也撤了，去厅外候着，没有允许不得进来。”
红伶瞅了陆和玉一眼，挠挠脑袋下去了。
等人撤干净，今湄这才一抬眸，去看眼前的陆和玉：“陆大人这般神神秘秘，是有什么要紧事？”
陆和玉垂着首，声音却是低沉坚定的：“在下这番来，是想和王妃做个交易。”
交易？今湄直觉这不是什么好事：“什么交易？”
“王妃应该还记得，在下前几日曾去过苏平郡。”
“记得。”今湄皱眉：“苏平郡怎么了？”
“在下在那里见过一个人。”陆和玉背着的手微微收紧，他深吸口气，慢慢说：“那人曾是我父亲的属下，经手过长宏镖局一案，他告诉我，镖头徐福在临死前，曾写过一份无人知晓的认罪书。”
闻言，今湄的眸子骤然一凛，她抬头，倏地看向陆和玉：“陆大人什么意思？！”
明明是说交易，怎么又会提起镖局的事来？
察觉到她的眸光，陆和玉心中一震，那种怪异的熟悉感再度涌了上来，他摇摇头，那将那股感觉甩开，朝她拱了拱手：“王妃恕罪，在下并无恶意，只是……”
他说到这，也觉得难言至极，但终究，还是不得不开口：“只是想请您高抬贵手，放过公主一马！”
果然——她昨日那番话，到底是白说了。
今湄定定地看着眼前这个人，一时说不上是同情还是失望。
她扯起唇角，冷冷地笑了：“所以，你想要拿这份认罪书，来换我的守口如瓶。”
为了夏筠，他还真是豁得出去啊。
谁能想到，几个月前，眼前这位大理寺丞，还在深夜冒雨擒拿贼人。而如今，他却以公谋私，摒弃所有去袒护一个杀人复仇的罪犯。
“陆大人。”她笑着看他：“你还当真是个好官啊。”
陆和玉眸子一暗，到底还是垂下头，哑声说：“请王妃成全。”
厅中寂静如死，昨夜下过雨，如今风吹进来都带着渗骨的凉意，今湄看着他，许久许久，才讥讽地笑了一声。
“认罪书呢？”她不能放弃镖局一案，为了白家，也为了徐逸。
陆和玉暗暗松了口气，从怀中取出一个信封，却并没有立即给她，而是低声确认：“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今湄冷眼看他：“陆大人英雄救美，当真是叫人感动至极。”
陆和玉心中苦涩，可却并无反驳之词，他说了声抱歉，将信封递给她，抬脚便走。
“陆大人。”今湄收下信封，淡淡出声叫住了他：“我也不是多管闲事之人，你可知道，我为何要救你，还替你去查容觅一案？”
陆和玉顿住脚步站在门口，声音很低：“为何？”
“陆大人有个妹妹吧。”今湄皱眉想了想，记起自己并不知道她的名字，只好说：“那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孩子。”
陆和玉一惊，倏地回头看她：“王妃……”
“怕我对她下手？”今湄眼里浮起嘲讽：“放心吧，我只是觉得好奇，同样是陆家的孩子，她这般天真纯善，明辨是非，而陆大人，为何竟还抵不上她一个女儿家。”
陆和玉这才知道她是在奚落自己，不由垂首苦笑。
“她……她是父亲从外面捡回来的孩子，从小便乖巧聪颖，的确与我不同。”
“确实。”今湄缓缓点头，眼中有复杂的神色：“见过陆昭容之后，我确实曾觉得诧异，你们陆家，怎会养出这般叫人怜爱的孩子。”
她说到你们陆家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陆和玉隐约感觉到了一股冷意。
他顿在那里，沉默了很久，终于还是忍不住说：“在下在王妃身上……总能感觉到一股怪异的熟悉感，我们陆家，和您曾有什么渊源吗？”
当然有。今湄在心底冷笑了一声，不仅有，她回来京城时，他还曾不懈追击了她好几个月。
当然，这一切，她都没有必要和他说。
“陆大人请回吧。”她收起那封认罪书，走向后厅：“希望往后的某一日，你回想起今日的决定，不要后悔才是。”
陆和玉捏紧手，眸中浮现痛苦又挣扎的神色。
他不知道自己以后会不会后悔，但若再给他一次机会，他定还会这样选择——因为救不了那人，他也照样会后悔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