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已入了秋，越往北，风越来越大，也清晰地感觉到越发冷了。
偏偏这个时候，裴元一队人马到了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眼瞧着天也要黑了，今晚是注定找不着能过夜的客栈了。
裴元跳下马车四周看了看，当下决定：“今晚就在休息，去捡些柴来生火。”
他虽是入了大理寺，早年也曾跟随父兄习得军中本事，在外过一夜，并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叶蓁蓁长年待在京城，自入了北喝水都多了些，裴元只怕她会受不住。
叶蓁蓁也跟着下了马车，身上披着一件男子的披风，与她身形有些不搭，瞧着像是小孩子偷大人的衣服穿一般。
叶蓁蓁也看了看四周，竟还有些兴奋：“大人咱们要在这儿过一夜。”
裴元上前来，给她拢了拢披风，明眸中含着丝丝温情：“叶巡按不用怕，本大人会护着你的。”
叶蓁蓁本就不怕，她虽没怎么出过远门儿，以前查案倒也在城外过过夜，如今不过换了个地方而已，况且这么多人有什么好怕的。
但裴元都这么说了，她自然也要装得柔弱些，小鸟依人地拉住了他的手臂：“有大人在，我怎么会怕呢？”
待几人去捡了柴回来，天也确是慢慢黑了，裴元生了一堆火，领着叶蓁蓁在火堆旁坐了。
其他人则坐在对面，火焰燃烧柴火的声音噼里啪啦的，倒淹没了人说话的声音。
叶蓁蓁靠着树，抬眼望着天上的密密麻麻的繁星，既觉得惊奇又觉得好看：“这边的星空也太好看了，在京城哪怕是盛夏，也不会如这般密密麻麻的。”
裴元递了烧热的水给她：“北边少云，夜空向来多繁星，却也会更冷些。”
叶蓁蓁手中捧着热水，顿觉得暖意满满，那暖流像是顺着掌心流进了心里，暖得人不觉有些困意。
“对了大人，”叶蓁蓁转头看了看他，“此前听你说，你与何人成婚也不愿被别人控制，这话可是真的？”
裴元的脸映在火光下微微发红，嘴角仍然带着丝丝微笑，他侧过脸看了叶蓁蓁一眼，不答反问：“你可知生在武安候府有什么不好？”
“有什么不好？”叶蓁蓁莫名地看了看他，“我又没生在武安候府，哪里知道好与不好，不过武安候府盛名大宋人人皆知，大人这话说的……着实有种得了便宜卖乖的感觉。”
裴元垂了眸子摇头笑笑：“公主和亲本应选皇子，再不济也可选个小王爷，你可知大辽君主为何偏偏选了我？”
叶蓁蓁凑上前去，仔细瞧了瞧他的双眼，憋着笑道：“莫不是因为大人长得太好看了？”
“那也不对啊，”叶蓁蓁就这么在他面前转动着眼珠，“是大辽公主嫁你，又不是大辽君主娶你，看什么脸啊？”
裴元：……
无奈怔了片刻，裴元又按着她的额头将她推了回去：“叶巡按的想法还真是天马行空！”
“那到底是为什么？”叶蓁蓁又凑上去，“大人除了脸好看还有什么其他好的？”
她这话虽然是在问，但怎么听都好像是在骂街一样。
裴元又白了她一眼：“本大人自是没什么好的，但架不住武安候府好啊，兵权在握、武将中顶头的，大辽向来崇尚武艺，自然更看重这些。”
“原来是这样……”叶蓁蓁思索着点了点头，突然问道，“大人的兄长可有娶妻？”
裴元：“……尚未！”
“那就不对了，”叶蓁蓁挪了挪身子，干脆坐得离他近了些，“大人虽说也是武安候之子，但现在武安候府的少帅是您兄长，您不过在大理寺当了个职而已，这军权碰都没碰一下，大辽君主怎么就选上你了？”
叶蓁蓁那口气，颇有一股这大辽君主定是眼瞎了的感觉。
提及这事儿，裴元的脸色也不大好看了。
叶蓁蓁一瞧他脸色变了，还当自己说错了话，赶紧捂了嘴巴缩了脖子：“大人我是不是不该问这话？”
“哎……”裴元摆摆手，感慨万分地叹了口气，“其实大辽君主原本也更看重我兄长，但那时我年少，被我兄长算计了。”
叶蓁蓁本觉得手中水变温了，刚喝了一口，听闻此言立刻喷了出来。
“咳……”叶蓁蓁轻咳了两声，尽量让自己显得一本正经，“呛……呛着了，大人继续说，您兄长干什么了这是？”
裴元自然知道她因何而呛着，一边笑着一边就着她的手把谁水推到了她嘴边：“那再喝两口。”
“啊……好的。”叶蓁蓁一边喝着水，一边瞪着一双好奇的大眼睛望着他。
裴元又长长地叹了口气，确是一副提及当年伤心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模样：“当年我兄长得知大辽君主有意和亲的消息比我早些，便刻意去练兵场找人打架摔断了一条腿，后又放出消息说这辈子怕是残了，他若残了这少帅之位自是落在了我头上。大辽君主马上选定了我，后来我兄长的腿便恢复如初了。”
叶蓁蓁终是没忍住，一边呛着水一边笑出了声。
裴元翻了个白眼，伸手给了她一指弹：“此事虽说好笑，但叶巡按当着本大人的面笑成这样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么？”
“不妥！”叶蓁蓁尽力憋着，憋了片刻后再一次忍不住笑出声来，“哈哈哈哈大人你别说，您这位兄长做事也真是雷厉风行，对自己也真够狠的！”
“所以啊，”裴元捡起一根树枝，有一下没一下地拨着火焰里的灰碳，“现在那大辽君主怕是也悔青了肠子，不过婚约既然定下了，他若再改便是不给大宋面子，也只能这样了。”
叶蓁蓁由衷感叹：“这还真是一桩众生皆怨的婚约啊！”
叶蓁蓁感叹过了又凑上去问：“这么说大人也不满意这桩婚约，那您后来见了大辽公主，想法有没有改变一些？”
裴元瞪了她一眼：“相看两厌，如何改变？”
叶蓁蓁瞬间激动了！
这回不是猜测、不是听说，而是裴少卿本人亲口承认，他不满这桩婚约！他与大辽公主耶律敏相看两厌！相看两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