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武安侯的名头拜访,断然不会被范海拒之门外。
拼爹归拼爹,但只要能救人一切都好说,裴元去了便自报家门,所以他顺顺利利进了范府。
但以此名义也有一点不好,他不能光明正大的探查叶蓁蓁所在。
总不好说我乃武安侯之子,受皇命前来查案且派了个探子进你府中然后失踪了我来找找吧?
着实有点欺负人!
裴元从进范府到现在已有小半个时辰,还没有见过叶蓁蓁一面。
范海对他客气有加,虽不失将军威严,态度却明显亲和了许多:“武安侯可安好?”
裴元微笑着轻轻点头,将武安候府少帅备选人的气质拿捏得很准:“承蒙将军挂念,家父安康,托晚辈给您问好。”
“裴公子客气了,”范海笑着摆摆手,“我早年跟随武安侯东征西战,今日将军之名也是得侯爷提拔。此番侯爷不在京中,该我去拜访裴公子,可是我记得,我入京时裴公子似乎不在京中?”
“是啊,”裴元饮了茶,又抬眼瞧了瞧,“还不是因为与大辽公主的婚约,不得不走一趟,听闻跟将军错过了,还没回京都就调头过来了。”
“是嘛,”范海目光凛凛,透着一股老将独具的深沉睿智,“裴公子真是太客气了!”
“没有,”裴元又笑着翘起了二郎腿,“不过借此机会多个清净,将军知道我与我兄长不同,不大懂事。”
“裴公子说笑了,”范海虽也是这么想的,但言辞却恳切,“裴公子与裴少帅都是武安侯所生,虎父无犬子!”
裴元表面谦虚地摆了摆手:“不说这个了,我看将军你这屋子里清简得很,连下人都没见着几个啊!”
范海笑着点点头:“在军营里待久了,什么事儿都习惯自己来。”
裴元笑道:“那不是还有夫人吗?听闻夫人也曾是巾帼英雄,自嫁给将军后便不再从军,如此付出,将军该好生照料。”
“是啊……”提及夫人,范海语气中又多了些感概,“她确是个巾帼英雄,正因如此,她也不喜欢太繁琐。”
裴元理解地点点头,饮了一口茶后才欲言又止问道:“将军,晚辈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范海一听心里便有数了:“你才来端州,应当是想问我宴请辽人之事吧?”
见他痛快,裴元便也不藏着掖着了:“是!将军得圣上恩准回乡探亲,这等身份本该谨慎行事,却为何……”
范海起了身,面色凝重地来回踱了两步才道:“那两个人与其他辽人不同,他们是我的恩人!”
裴元微微一惊:“将军这是何意?”
范海又重新坐下,长长叹过一口气后才道:“他二人是兄妹,虽是辽人不假,但只不过是寻常百姓家!十年前我奉命带兵到辽边境支援萧阔将军,当时内人亦在其中,却不料中途遭遇埋伏,内人受伤严重……”
范海说到这儿,像是难平息心中的伤痛,过了很久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当时若不是这兄妹二人,她的命就救不回来了!而且……她当时正怀着我们的骨肉,我之所以多年未得子嗣,也是因为内人那次手上,但无论如何,我也感谢这对兄妹救了她啊!”
裴元见他忆起往事伤心,亦跟着皱了皱眉:“这兄妹二人是懂医术吗?”
“没错,”范海点点头,“这两人是医药世家的,也是受征战所累流离至此,后来我便将他们带来端州,给她们一个栖身之所。”
裴元想到秦文修扮成女子的模样,虽说扮得极像,但样貌明明还是他的样貌,思及此又问范海道:“范将军也多年未归乡了吧?还能记得这兄妹二人样貌?”
“裴公子何来此问啊?”范海果真显得有些不解,“他二人自来端州,住处都是我选的,这十年来内人的身子也是他们帮着调养的,我怎会认错?”
范海这么一说,裴元就彻底纳闷儿了!
若范海所言句句属实,莫不是秦文修与那女子本就长得极像?亦或是他看错了,那人不是秦文修?还是说范海此刻在说谎?
裴元自来到范府也没见着那两个辽人,这猜想自是得不到证实,毕竟自己跟辽人没什么关系,若在此刻提出相见亦是不妥。
裴元思索片刻又道:“虽是如此,将军既身为大宋官员,行事还是应该谨慎些。你与我说了我知道,你若不说,谁又能知道呢?”
范海闻言,笑着摆了摆手:“本将军这一生光明磊落,行得正立得直,不怕他人诋毁!人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若因为这些非言非语便忘了这天大的恩情,也实非大丈夫所为!”
“将军看得通透,”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裴元自是不好再多劝解什么,只好又提起另外一件事,“还有一件事,将军为何要将鸿运楼的厨子挖过来?”
“哪儿的厨子?”范海闻言一愣,又似想到什么恍然大悟道,“前两日府里厨子意图谋害内人赶了出去,我是叫管家去招个新的厨子来,招的是哪儿了我便不知了。”
“原来是这样。”裴元笑着打了个哈哈,并不打算在此刻说出那厨子是辽人的事情。
范海又问:“有何不妥吗?”
“没有,”裴元笑中带了些许尴尬,“只是我来的时候,听当地人说鸿运楼的厨子做菜一绝,正打算去尝个新鲜,将军就把人挖走了!我实在是觉得遗憾哪!”
“好说好说,”范海一听忙哈哈大笑起来,“那裴公子今日就在府中用餐,正好尝尝那厨子的手艺。”
“如此,”裴元笑着起了身,“就多谢将军了!”
裴元见辽人之事已问不出什么,便打算自己去探一探,轻按着小腹起了道:“将军,可否借府中方便一下?”
并非裴元想用这么烂的理由,实在是此情此景也找不到其他理由,若不想法子和范海分开片刻,他是没办法探查叶蓁蓁的消息的。
范海忙唤了管家带他去方便处,裴元由着他带了一路,待他指出茅厕所在时便道了谢:“路我已经记得了,多谢。”
管家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裴元本还微笑着看着他,而后慢慢皱起眉头:“不瞒这位先生,我……”
管家知他何意,方便之事也的确不好过问,只好略带尴尬地点点头离去了。
裴元瞧得出那管家是个老仆,当是范海的亲信,自然不会找他打听,如此,也只能再用用迷路这一遭儿了。
他在茅厕中待了片刻便顺着另一条路走过去,说来也巧,正好碰上了鸿运楼的厨子,厨子左手提着鸡右手拿着刀,阴测测地瞧了他一眼,又一言不发地行了个礼,埋着头从他身旁走了过去。
裴元侧头多瞧了他几眼,那厨子一直埋着头,步子飞快,几下便转弯儿没了踪影。
裴元又继续往前走,转过一条石子路,见一个丫鬟从对面走来,立刻装出一副茫然的模样。
那丫鬟见着他,微微皱了眉走来:“哎?你不是将军的客人吗?为何到此处来了?”
裴元略带尴尬地挠着头笑笑:“府中虽不算大,岔路却也不少,我……怕是走岔了。”
那丫鬟抿嘴笑笑:“原来你们男子也会迷路,我带你回去吧。”
“多谢姑娘,”裴元笑着跟在她身后,走过两步才问,“府中只有姑娘一个丫鬟吗?”
“不是啊,”丫鬟摇了摇头,“还有个贴身照顾夫人的,平日里一直跟在夫人身边,比我们可轻松多啦!”
裴元点点头:“两个啊,范将军果然清简。”
“嗯!”丫鬟笑着应了一声,“府里人虽然不多,但将军和夫人也没亏待过咱们,平日里做的事情是多了些,但夫人经常赏赐,我们也没有怨言。”
裴元也跟着笑了笑:“我来端州时听人说,范夫人大发慈悲买了个可怜的小姑娘,那个姑娘莫不是你?”
“我?”丫鬟捂着嘴笑了起来,扯着裙子在他面前转了小半圈儿,“你看我像可怜的小姑娘吗?我都来范府四年啦,你说的那是蓁儿!”
“蓁儿?”裴元正要往下问,却见管家迎面走来,忙收了口笑道,“多谢姑娘带我走出来。”
“公子客气了,这都是丫鬟分内之事。”丫鬟见管家来了,便也行礼退下了。
裴元虽没探出叶蓁蓁所在,但至少可以确定府上的确有这么个人,后面的事情,只能接着再探了。
范海见他回来,又对着管家吩咐了几句后才道:“裴公子远道而来舟车劳顿,就别费心再找住处了,不如就在范府住下吧。”
裴元道:“好!”
似乎没想到他答应得这般痛快,范海稍稍顿了顿才笑道:“听闻裴公子棋艺高超,正好陪我对弈几局。”
“晚辈也正有此意,”裴元笑着应下,“不过来时着急,还有些东西寄存在客栈,我得去取一趟。”
裴元出去一趟,自然是为了给檀友生他们送信,他也并未直接去原先的住处,而是到与檀友生相约之地留了信,告知他们自己会在范府住上几日。
檀友生收到了裴元的信,知道他还需时间探查,也只能在外面等结果了。
可一想到裴元已经去了半日仍没找到叶蓁蓁,檀友生心里便忍不住越发担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