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怎么……”江菩一脸不解的问道。若是风和日丽的艳阳天便就罢了,这可是暴雨天啊!若说是不小心遇到,那她也太幸运了。
眼前的秦天衣一头一脸的雨水,抿着嘴角一句话不讲。推着他的南风把秦天衣推进小破庙之后,看到江菩在里面,似乎是很高兴的样子说了句“我去叫马车来”转身便走了。
“听人说香盐坊的冰酪极美味,南风架不住蛊惑。”
南风?南风架不住诱惑?当她傻吗?南风撑死了说不过是个侍卫,她不认为南风那种眼里只有工作的直男,会为了一碗对于这些高门大户来说并不稀奇的冰酪,而冒着大雨倾盆出来冒险。
她是看出来了,其实是他想吃吧。肯定是吃腻了自己府中的,现下想换个味道。
“嗯。”江菩心里想,给你个面子吧。
秦天衣看着江菩把外衫从几根木棍上面拿了下来,披在他的身上,又眼见着她从袖中取出一个素色的帕子。她走近自己身边,帮自己把发上和脸上的雨水擦干。
江菩又很自然的回归到一个侍女的身份。即使被人称作“不过是个侍女而已”,即使想起来便觉得耻辱到自己的胸腔快要爆炸,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她帮秦天衣擦净,又把帕子放在他手背上:“您再自己擦一下。”便不再理他。
她自己一个人去角落里又找了一些尚且还算干燥的稻草,从怀中取出一个油纸做成的小纸包。
秦天衣正在思考她那纸包里的是什么,便见江菩从里面取了一块打火石出来。她利落的把火石在自己的扶桑软剑上一划,便有许多火星溅到了稻草上,只是这稻草终究是有些潮了。
打了许多次都没有打着的江菩沮丧的叹了口气。她倒是不冷,即使冷,忍一忍,也能跑回丞相府。可秦天衣不一样,她的“大腿”身体实在不算好,有可能淋了雨之后便又是一场下不来床的大病。
主子不好过她能好过吗?
“试试用油纸做引子。”秦天衣提醒她道。
对啊!还有不透水好点燃的油纸啊。
江菩“嗯”了一声便把油纸团成鸟窝状又重新打燃手上的打火石,火星挨到油纸不一会儿便从小火星变成了小火苗。
江菩见火大了起来,忙把找来的稻草和晾衣服的木棍混在一起往火苗上架。
谢天谢地,多谢四方神仙保佑,感谢火苗大人给面子,承蒙不弃,三生有幸。此时此刻,江菩很想对着火苗磕个头。这是救命之恩啊!
江菩把秦天衣推到火堆前,自己又坐回自己找的那块湿漉漉的石头上面发呆。只不过发呆的对象从漫天大雨变成了温暖的火苗。
她似乎一直是安静的,安静的不像一个正常的女人。他真正与之相处过的女人其实不算多,表妹卢晚照和明德公主都算。晚照是书香门第,即使不会喧闹聒噪,但依然是生动活泼的。明德更不消说,爬墙上树,虽贵为公主,但却有着不少的市井之气。
她却是不一样的,她更像是个静态的人。唯有那一双妩媚的眉眼,时不时的跳脱出她身上的框架,肆无忌惮。
这些潮湿的木棍总归是有些潮湿。经过火的炙烤,木棍发出噼里啪啦的被炸开的声音,火苗也从微弱渐渐变成了理直气壮的样子。
秦天衣那一直“浸泡”在雨水里的身体渐渐生出了一些暖意。他端详着盖在自己身上的外袍,这才意识到她对自己来说,除了杀手这个霸气的身份之外,实在是算得上娇小。因为即使是坐在轮椅上的自己,她的衣服也不能把自己身体给完全覆盖住。
可,可终归是轮椅上的自己。
“可吃过香盐坊的冰酪?”秦天衣状似不经意的问。
“吃过。”
“哦?何时?”
江菩:“今天。”
秦天衣并没有继续问下去,他望着温柔的、摇晃着的小火苗出神。庙外大雨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这座破败的庙子被雨隔绝在世界之外,形成一座孤岛。两个从不轻易剖白自己的人,被围困于此。当然,也许仅仅只有她是围困在此。
他不是,他对这四处漏水的庙子满意极了,他很喜欢在这座孤岛上安静的听一听大雨。
“好吃吗?”
“什么?”江菩对这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没有反应过来,“冰酪吗?”
“嗯。”
江菩:“还可以。”
“可以试试丞相府的冰酪,也好吃。”秦天衣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句。
雨依旧是没有要停的意思,反而是越下越大。夹杂着雷声阵阵,江菩想起小时候在农村跟着爷爷奶奶一起住,南方的梅雨天气好似总也没个完。她便只能每日在竹楼里的窗户边等着雨停。小时候不懂无忧无虑的快乐,长大了才知道能够坐在窗边安静的听一听雨的声音有多难得。
“您去过江南吗?”江菩问道,总不能主仆两人就这么尴尬下去吧。
秦天衣:“幼时与母亲长在江南,现下想起来只记着江南的霉味儿了。”
“那您记着的是江南的梅雨天气了。也有艳阳天儿的,只不多。太阳倒不似北方的毒辣,总是带些江南吴侬软语的味道。”许是想起了自己的家乡,连带着她的话都多了起来。江菩想了下,又继续说:“江南的冬天可实在让人受不了,您若是回去一定得避开了。”
说完,她又觉得自己真是尴尬极了,秦天衣这腿能去哪里呢?
“这么说你去过江南了?”秦天衣紧跟着问道。
“去过。”
是吗?秦天衣一脸的不动声色。可他对她做的所有调查里,从来没有她去过江南这一项。家里有一双写了兆国人御林军才会用的暗号的靴子,所有档案里都没有标记在江南生活过的轨迹。他这个保镖,他雇来的这个侍卫,实在是太精彩了!
江菩看着没再讲话的秦天衣,刚刚还春风送暖般的一脸和煦,现下脸上已经阴云密布。她很不解,像秦天衣这样的人难道不会得精神病吗?长得好有什么用,那复杂的让人搞不懂的脑袋简直让人受不了。
一声惊雷“轰”的一声响彻天际,江菩暗暗的挪了一下身子,离秦天衣远了些。
秦天衣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害怕?”
江菩:“嗯。”
但她没说,她是怕秦天衣遭雷劈的时候,再把自己给劈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