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我与蓝先生喝酒,他老人家是见酒眼开。我其实就是想问一下有什么赏金比较高的案子没有,老人家经不住秋露白的诱惑,便告诉我说还真有。”江菩看到王以安得意洋洋的样子,很想打他一顿。怎么?有秋露白了不起?
江菩:“然后呢?”
王以安一边嚼着嘴里的冰酪一边回忆:“赏金三百两白银。”
“三百两?”
“三百两……蓝先生说这种涉及朝堂的事情,风雨楼是不沾边的,条子上写了,只是在宫里御花园放一个助兴的烟花。其他什么要求都没有。”
“这个理由不可信。莫说是在宫里放烟花,你就是在宫墙外放烟花都不行。难道蓝先生不懂?”江菩始终觉得这里有什么其他的猫腻儿。
王以安笑着说:“连你都懂,蓝先生不懂?蓝先生接到条子就把事情报到丞相府去了。这事儿也是在我做完任务之后蓝先生才说的。”
江菩一时间觉得自己的脑袋里乱做一团。
她丝毫理不出这里面的头绪。
也就是说风雨楼接到这个案子的时候已经闻到了不对劲,所以就把问题顺手推舟推给了丞相府。丞相府又转告风雨楼将计就计,于是蓝先生就把任务给了王二。所以王二去宫里放烟花秦天衣是知道的?
“不对!”江菩冷冷的盯着王以安、
“哪里不对?”王以安一脸不解的问道。
江菩:“风雨楼把这么一个模棱两可的案子直接报给了丞相府,这不符合逻辑。”
王以安:“逻辑?”
“风雨楼不涉朝堂,这是死规矩,试问整个蔺都除了当今的王上,还有谁能代表朝堂?”
“秦天衣?”
“自然。”
王以安也不懂了。他是隐隐约约觉得哪里不太对,可到底哪里不对他自己也理不出什么头绪。经江菩这么一提醒,他似乎是抓到了那么一点儿头绪,却好像又觉得自己又掉进了一个巨大的旋涡。
江菩和王以安自然是有同感的。
似乎从她受伤被救回来以后,整个风雨楼都在破坏自己所定下的规矩。比如她连续失败了两次也没有人来提醒她要滚出风雨楼;比如一向不涉朝堂的风雨楼竟然为秦天衣选了保镖;比如江湖中的杀手组织竟然向丞相府报备。
更不可思议的是,已经发誓不再离开风雨楼的连翘夫人为着她中毒,竟然亲自来了一趟丞相府,比如说了金贵的只有一瓶的,能够缓解她中毒症状的药丸,南风的手里竟然也有。
头痛!
越理越乱。
朝堂有朝堂的规矩,江湖有江湖的法则。坏了规矩的风雨楼还能依然完好无损的屹立在那里吗?
刚刚还风和日丽的天,瞬间的暗了下来,有风裹着湿润的味道从四面八方吹了进来。挂在角楼上铃铛不停的随风晃荡,江菩远远望着那看过去依旧气势辉煌的重楼出神。黑云压了下来,果然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想什么?”王以安难得的有了不安。
“你看,”江菩指着远远立着的风雨楼,问道,“好看么?”
王以安并不觉得他几乎每天都能看到的风雨楼有什么好看的,可近在身边的女人平静如水,一双眼睛出神的望着远方,天色随着黑云压顶虽然暗了下来,但仍然有些许的天光打在她的脸上。他似乎在一瞬间明白了父亲口中所说的温玉生香。
“好看。”王以安由衷答道。
“那便好好看看吧。”江菩一边出神一边答道。
“尔中,你说她还会回来这里吗?”宋清秋搬了一把旧旧的椅子出来,放在了天井里。
坐在楝树下大石头上的尔中一脸无奈:“世子,您已经问过几遍了。属下,属下真的不知道啊。”
宋清秋把手中折扇撑了开来,他没听到自己希望的答案,于是赌气似的吭哧吭哧狠狠的扇了几下。
“若她不回,我明日便去拜访秦天衣。”
尔中:“您这么说的话,那属下便说了吧,我觉得江姑娘应该是不回了。”
宋清秋把折扇“啪”的一声收回:“哦?”
尔中:“您看啊,这家除了有个围墙之外,哪里像个家?房间里吃饭喝水的碗碟都没有,米粮也未有,一床破旧的被褥都没有世子府里的小厮用的讲究。”
尔中看了一眼不搭话的世子的脸色,见他没什么反应便又继续讲到:“说这里是个乞丐的窝都有人信……”他当然不是说宋清秋曾经在这里做过乞丐的意思。
“我看啊,这整个家里翻个遍,唯一还算值点儿钱的就数那个破的不能再破的柜子里,放的那双男人穿的靴子……”
“你懂个屁!”宋清秋的折扇扔了尔中一个满怀。
快要下雨了,那今晚就留宿在这个家里吧。
快要下雨了,她还会回忆起那个雨天里救下的人吗?
打算走回丞相府的江菩,路程刚走了一半,那雨就像是泄愤一般的从天上倾倒了下来。她环顾了下四周的环境,发现不远处有个破败的庙子可以避雨,便不再犹豫,往庙子里跑去。
待走进来才发现这庙子情况也并不怎么好,许是年久失修的原因,屋外大雨哗啦啦,屋内小雨淅沥沥。
她找了个还算干爽的角落,把自己已经湿透的外衫解下来拧了拧水,随意找了几根棍子便搭了上去。
已经是这个境地了,也顾不得湿不湿了。江菩想着便又找了块还算平整的石头搬了来,一屁股坐了下去。
雨没有要停的意思,她也乐的清闲,难得有机会能够一个人待着听一会儿雨。
她拖着腮望着庙子外像是罩了一层纱的世界,像是被模糊的看不到边界。她想着今日与王二的对话,想着自己在这整个谜团当中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她是被设计被安排的吗?那么秦天衣在其中又是什么角色呢?
想事情想的出神的江菩眼睛已经没有了焦点。想不通便想不通吧。她自从到这个世界以来,想不通的事情太多了,那便不想了,就让她一个人安静的听会儿雨发会儿呆吧。
可命运是不是太眷顾她了?
她不过是想要一点儿自由,可在她目之所及的雨里竟然渐渐出现了一个一身白衣的影子。那人坐在轮椅上,纵使大雨倾盆,他的背依旧是挺拔如松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