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菩接过秦天衣递过来的酒杯,转过身子去,抬臂用自己的宽袖遮了面,和着自己的眼泪一饮而下。
一杯酒下肚,干渴到快要冒火的喉咙被酒一冲,她差点儿被激的咳起来。
江菩努力压覆下喉咙的不适感,然而一波未平却一波又起。她那未进颗粒的空胃因着酒的原因热辣的燃烧了起来。
“父王,今日这酒色泽香味俱佳,实属好酒。不过,女儿曾有幸与人同饮过一壶风雨楼的秋露白。与之相较起来,那秋露白清冽回甘,冷香扑鼻,更是别有一番滋味。”温颂和注意到那侍女转过身子去,喝下了被秦天衣赏赐的酒,就突然的想起自己也是与他同饮过的。
“哦?是吗?我听梅卿讲过风雨楼的秋露白,据说偶尔在吉日里会有几壶出售,平日里基本千金难求。明德好运气啊!”末了又悄悄在自己的女儿耳朵边加了一句,“只下次不许再擅自出宫,被父王抓到,父王绝不留情……”
她远远看了一眼依旧面无表情的秦天衣,眼睛里满是失落。
温颂和顺势扑进自己母后怀中撒娇:“母后,父王对女儿越发严厉了。”张皇后一脸宠溺,抱着自己怀中的娇娇肉,轻轻的的抚了抚她的发。只是那蹙起的眉间,多少还是有了不少郁色。
蔺都里戌时一过,日间的燥热便不复存在,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使人清醒的凉意。
宫墙外蒙着面的男人身手矫健,动作利落的一个隐身,躲过了侍卫的巡视。见侍卫挪开视线,他借着脚上带了倒刺的钩鞋,一个起势踩着墙壁上了宫墙。又一个腾身落下,正正好好落在宫墙内一个水缸与墙壁的夹角处。
这个夹角与岗哨之间有一段距离。又因着水缸的高度与宫灯的角度,正好投罩出一小块的阴影。除非有人提着灯笼来找,不然一身紧身黑衣已经溶于阴影里的自己便不会被发现。
“线人诚不欺我!”王二得意的在心里赞叹了一句,闯皇宫他还是第一次。
江湖有江湖的规矩,庙堂有庙堂的法则,两者井水不犯河水。风雨楼从不接庙堂里的活儿,这是规矩。也是风雨楼之所以能够长期在蔺都立足的根本。
可蓝老头既然已经发布了这个任务,又没什么技术含量,看起来又是恶作剧似的玩笑,最主要的是赏金给的够足。他不接,那是对不起自己的八辈祖宗。
王二暗暗观察了一下四周侍卫的路线,抽了个空子便往左边的御花园奔去。
含章宫已经热闹了起来。
因着宋清秋似有若无的抱怨:坐久了屁股痛。秒懂的社会油子们仓促的结束了本该还要持续一会儿的宫宴。
主位上的君主一脸的对后生不懂事要包容的宠溺,使宋清秋生了一肚子的闷气。
气不到别人把自己气到了,简直是太蠢了,他觉得自己实在来不了这装模作样的一套。那自家的皇位还是送给他那个惯会虚与委蛇的皇兄吧。
他瞅了瞅与自己并行的小侍女,她正在吃力的推着自己主子的轮椅。宋清秋很想上前去搭把手,或者去骂一骂那冷血的秦天衣:人干事?自己又不是没有男侍卫,何必欺负一个小姑娘?
可他终究什么都没说,桀骜不驯如他,此时此刻也很清楚自己的处境,在这里他不过是个可以任人拿捏的客人。
江菩吃力的推着秦天衣,心里正在放飞自我骂娘:狗逼秦天衣,真是吃酒吃浑了!莫名其妙灌我酒!
若是平日里推他那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只是自己今日除了早上胃口不佳吃了一点儿清粥小菜之外,其余时间滴粒未进。宫宴期间又莫名巧妙的被自己的狗逼大腿灌了几杯酒。若不是对面的世子爷嚷着自己屁股都作痛了,她感觉自己可能要被秦天衣给继续灌下几杯。
她是给了他什么错觉?让他觉得自己很喜欢那酸不拉几的辣酒?那酒都没有第一天报到的时候,给他擦身子散热时用的酒好闻。
一行人假模假样的聊着天,一方说“天气真好”,一方说“祥瑞之兆”,一方说“两国修好”,一方又说“千秋万代”。
江菩只想对他们这些历史车轮下的蝼蚁嗤之以鼻。知道中国历史有上下五千年不!知道历史课本上的五千年里都没有你们的地位不!她张安安站在人类历史的制高点,生活的是一个有着几千年文化底蕴的文明世界。而你们这些凡人简直夜郎自大、简直故步自封。
偏殿到御花园的戏台还是有些距离,当江菩觉得自己手上再没有什么力气的时候,终于听到了咿咿呀呀的唱腔,。江菩叹了口气,终于要解脱了。
秦天衣被江菩这一口气叹的侧了侧头,江菩看到的依旧是一张不高兴的脸。
台上戏子足尖轻移,举手投足之间莫不是功夫,身段儿曼妙娉婷,唱腔辗转柔肠,江菩不懂戏,只在心里叹了一声:“艺术啊,艺术的盛宴。”
正在感受艺术细菌的江菩,突然觉得胃里一个“咕噜”,便开始腹痛难耐,手臂上也开始拧着劲儿的疼痛,她心里“咯噔”一下:坏了,这是旧毒复发了。解药!解药!
可她摸了一个周身才记起来,她压根儿就没有把解药带进皇宫来。
她意识到自己已经毒发,但万万不能在危机四伏的皇宫里倒下来。她
用已经快要抬不起来的手扯了扯南风的衣服,指了指自己的肚子:“腹痛,出……恭。”南风一脸尴尬:真是……豪放啊……
于是叫了宫女过来引她去了。
秦天衣询问似的看了看南风,南风俯下身子小声在他耳边说道:“毒发。”
“去吧。”秦天衣似乎早料到了似的,吩咐南风。
“那您?”
“不必担心,乔木足以。”他骨节分明的手指紧紧握着轮椅的扶手,一脸若无其事的继续看戏。
戏台上已经换了一出儿武戏,唱念做打之间,莫不是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