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菩啧啧两声,她转过身,又走到那与在万象坊里见过的完全不同样的女人面前。她一只手臂圈上她的肩膀对着众人说道:“秀才会小姐便是高雅,寡妇看说书的就是发浪?张生可都进屋了,就连那小姐的红娘都被哄的叠被铺床,人家这还隔着你们这些个恶臭的呢!”
江菩的一席话把众人惊的哑口无言。
被江菩圈着肩膀的阿音,抬头看着只见过一面的女人,她面容始终坚定。打第一眼起她便觉得这人身上有着万丈光芒,今日她见到了。
江菩睨了一眼众人:“谈高雅?你们也配?!”
她又转过身,对着台上一言不发的桑檀说道:“桑先生,你是有才学。可上至庙堂,下至江湖,你也不过只有你那几尺说书的台子。一个女人慕你才学,因你遭受菲薄,而你见她落难却只求明哲保身,您端得是位九尺好儿郎!”
台上的桑檀终于正眼儿瞧了瞧台下的两个女人:被圈着肩膀的红了眼睛,日日纹丝不乱的发髻竟有了丝不妥帖;另外一个一身粗线青衣,老母鸡般的紧紧护着那人。
桑檀疏了口气:“是桑某配不上阿音姑娘,抱歉!”他眼神似乎扫了一眼阿音,便仓惶到三尺台上的惊堂木与折扇都忘了拿,跌跌撞撞跑出了收来茶馆。
只留下一茶馆的唏嘘。
王以安看着睥睨所有人的江菩,只觉她在此时此刻,眼神流转之间竟然耀眼的使人不能直视,她的举手投足之间都是绝代风华。
她像是一个黑暗泥淖里突然冒出来的一小股清泉,淙淙流水洗刷过的地方,便有了一丝清洁的希望。
江菩从未觉得如此酣畅淋漓过,即使是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张安安虽然活的有个人样,但依然是个没有勇气打抱不平的怂货。
就说她是仗势欺人吧。原主江菩因着高超的职业杀手素养,是不屑于做这样的事的。
可她不一样。她是抱到丞相大腿的张安安,说她狗眼看人低她也认,但她不能容忍一个个散发着恶臭的东西欺负一个无辜的女人。
她有大腿可以抱,她不怕。
今天是不能继续在收来茶馆待下去了,已经引起人注意,便没有继续等包打听的必要。三个人走出收来茶馆:“安安,今日多谢你了。”阿音率先开口。
江菩:“莫提。”
安安?江一何时有了这么个娘里娘气的名字?看来丞相府也不是个什么好地方,都把孩子给腐蚀成什么样子了?太好笑了!一个叫“安安”的职业杀手,这一听就是个能力不太强的靠着美色做任务的低等杀手啊……哈哈哈。
王以安差点儿笑出声,憋得肩膀一抖一抖的。在接到江菩甩过来的眼神杀的时候,才恶狠狠的掐了自己两把,肩膀终于不抖了。
阿音:“扰了你们的兴,阿音十分抱歉。今日我做东,邀你们同去风雨楼,安安,赏脸吗?”离开茶馆,没有桑檀在面前的阿音又变成了那个妩媚又霸气的老板娘。
风雨楼?不了吧……谁敢在自己家门前犯家规?是活着不好还是鸡皮不香?为啥去找死?
江菩:“不了。我们还有其他事,不能再耽搁了。”不过,阿音一个随随便便就能去风雨楼吃饭的富婆,为啥要因着一个满脸长着恶心伤疤的人卑微至此?
王以安:“对,我们还要去找人,就不麻烦了。”
“找人?你说一下,我或许能帮的上。”阿音高兴的问道,似乎找人这件事情对她来说是一件很没有挑战的事情。
“包打听,蒋青萍。”江菩也不客气。
阿音:“啊,她啊,她经常来万象坊买胭脂。”
“胭脂?”王以安被惊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阿音莫名其妙的看了看吃惊的两个人:“是啊,胭脂。”
“为啥,他一个大男人为什么买胭脂?”变态吗?一想到包打听那张发了福泛着油光的脸,还要扫上胭脂,一时间王以安的胳膊上便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谁说蒋青萍是男的?她是个货真价值的女人!”
“女的?!”两个人异口同声。
那他们之前见过的包打听是谁?!!!!
“不可能!包打听怎么可能是男的!我们和他见过的,甚至合作过几次,他是男是女我们能不知道?”王以安始终不能相信。
阿音:“你口中的包打听可是收来茶馆的主人?”
江菩:“正是。”开什么国际玩笑,原主江菩可是从包打听那里买过消息的。包打听的消息又准确又及时,价格也公道。她可以确定包打听就是“收来茶馆”的包打听。
“那没错了,我所知的收来茶馆包打听就是个女的。”阿音看着一脸不相信的两人,也不辩解,只说道:“今日你们与我解围,我阿音当涌泉相报。每月十四日,包打听便会来我这万象坊买胭脂。这算下来还有三天,三天后你们二人午时来此等着便好。”
江菩不再客气,行了个礼应着了,便和王以安离开了万象坊。
午后的阳光正显现出热辣的样子,街边垂柳蔫着枝条无精打采。知了还要来凑个热闹,声嘶力竭又不知疲倦的喊叫:热啊热啊!好他娘的热啊!
江菩十分后悔顶着个大太阳从“收来茶馆”里出来。喝一碗那浮着沫子的高碎,再听个小姐爱上书生的爱情戏,享受一下生活它不香吗?如今对于包打听是有了新的头绪,可自己却又不知道能去哪里了。她的假期今天看起来竟然格外富足。
与江菩并肩行走在街头的王以安嘴里哼着小调:“有女同行,颜如舜英。将翱将翔,佩玉将将。彼美孟姜,德音不忘。”
江菩:?。这是夸自己呢还是讽刺自己呢?她可不觉得这家伙安了什么好心。
意识到江菩莫名其妙的瞅了自己一眼,王以安只当自己没有看到,嘴角噙着笑,抱着自己的脑袋踽踽独行。走出几步,又停下来:“要不要去吃冰酪?”
要要要!作为二十一世纪的重度奶制品上瘾患者,她是爱极了那些奶香的小甜品。可一碗冰糖水都要十几个钱,一碗甜甜的加了可口水果的冰酪要卖几十个钱是肯定有的。她想起自己那大方的还回给秦天衣的钱袋子便后悔莫及。
现下兜里只有十几个铜板的自己实在是囊中羞涩。
“不了吧。”江菩一脸失望的答道。
王以安被江菩那难得的露出一丁点儿心思的脸逗得忍俊不禁,他走回到她跟前,自然的把胳膊搭到她的肩上:“我请客,去不去?”
一脸问号的江菩:“你?哪来的钱?”
“你不是要问前几天那事情?来不来?”不来散伙!反正损失的又不是他。 “香盐坊的冰酪可是限量供应,过时不候啊!”
天儿是真热起来了。乔木觉得自己如果是一条狗,那舌头肯定大喇喇的放在嘴巴外面,喘气如牛。他站在主子卧房门外正昏昏欲睡,不料被五常那只有过年有赏时才会听到的“嘿嘿”声吓的一个激灵。
“想死啊你!不知道主上还在午睡?!”主上已经连轴转了几天,好不容易回府可以睡个安稳觉。该死的五常实在是应该被打一顿。
五常满不在乎,笑嘻嘻的压低声音:“宋婆子今日做了一盆冰酪,许是主上吩咐好的,我可是被差着来给你送的。乔木侍卫光风霁月可不吃嗟来之食,我便好意帮你消了吧。”说着便把手上的食盒打开来准备大快朵颐。
乔木:“慢着!谁说我不吃嗟来之食了,我不止吃我还为了五斗米折腰呢!”他嘴上说着,手上也没耽误,一把从五常手上把冰酪夺了来,顾不得形象,像个傻狗一样吭哧吭哧卖力吃起来。
“乔木。”秦天衣的声音从房里传来。
乔木顾不得擦嘴,一把把食盒扔给坐在廊下瞅着自己笑的五常,答道:“在。”然后进门去了。
刚刚睡醒的秦天衣眼见着脸上有了血色,乔木这才放下心来。
秦天衣:“几时了?”
“未时三刻。”
秦天衣:“可有其他信件?”
“有,快要月半了,要货。”
秦天衣沉吟半晌。已经大概半年了,因着计划的实施,已经再没有其他心力顾着生意,存货的话确实已经不多。是该备一些了。
“五常?主上醒了没有?”南风一回来便看到五常正坐在廊下嚼着冰酪。
“进来吧。”秦天衣说道。
南风带着一阵热浪进得房间,示意乔木出去,这才对着床上的秦天衣行了礼:“她与王二去了收来茶馆,又去了万象坊,现在在香盐坊……”
“香盐坊?她去那里做什么?”秦天衣蹙起眉心问道。
南风:“与王二吃冰酪……”他也很费解啊!
“看清楚了?不是宋清秋?”
“一清二楚,不是。”南风摇了摇头。
好!实在是好!他的这个侍卫真是选的好!先是和兆国的世子不清不楚的,现下还勾搭着风雨楼排名第二的男杀手。果真是好手段!
她不是喜爱吃冰酪吗,他丞相府可是有着整个蔺都里最好的冰酪。对丞相府来说,这也实在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可他决定了,今年夏天的冰酪一口都不许给她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