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文思迁没有料到的是金爸金妈支持棠雪谈恋爱,但是阴差阳错里,他又确实做到了让金爸金妈开始反对自己的女儿谈恋爱。
这里还是医院,却不是先前抢救棠雪的那家医院,而是棠雪被徐嫣然打成重伤后,对她进行了手术的那家马里洛亚综合医院。
接待金爸金妈的还是那个老医生,坐在办公室里,胡子花白的老医生看着面色苍白,中气不足的少女,搁置在少女脉搏上的手轻轻颤抖了两下,脸色变得难看至极。
须臾,他收回自己把脉的手,对着棠雪挤出一抹笑容说道:“没什么大事,只是有点小问题而已。”
棠雪的心思本来就不在看病上,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自己昏迷时的那个梦境,那个在梦中呼唤自己的人到底是谁啊?
少女几乎入了魔。
所以在听到老医生的话后,她微微愣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于是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
胡子花白兼微有秃顶迹象的老医生心里不由得微微一沉。
这孩子到现在还什么都没有感觉出来吗?
他很无奈,眼神和善的示意棠雪可以出去了,在亲眼看到少女的身影消失在门板后面,胡子花白的老医生脸色瞬间就变了,宛如从一只无害的小羊羔,瞬间变成了龇牙的老山羊,还带尖角的那种。
这眨眼变脸的功夫叫金爸金妈一下子就愣住了,这什么情况?这前一秒还慈眉善目的人,怎么这一秒就变得跟要吃人似的?
正当他们神思迷蒙,疑惑不解的时候,老医生抖着花白的胡子,冷不丁丁的开口了。
“二位,是准备好白发人送黑白人了吗?”
这说的是什么狗屁话!个性急躁的金妈一下子就怒了,她砰的一下站起来,横眉倒竖道:“你这老头儿,怎么说话的,会不会说人话?什么叫我们准备好白发人送黑白人?你一张烂嘴胡咧咧什么?”
金妈最怕的是什么?最怕的就是自己的女儿出事,可如今老医生一开口就戳中她的死穴,她怎么可能不生气,张开嘴就直接开骂,声音大的走廊外都能听得见。
金爸担心会让自家女儿听到,急忙去拉金妈的胳膊,想要让她小声一点,可是金妈却一把甩开金爸的手,神色激动的就又要开骂。
可惜还没骂出口,老医生就已经抹去了自己脸上的唾沫星子,果断开口:“你们既然不想让你们的女儿早死,那么为什么要刺激她?让她劳心劳神,以至于心肺衰弱,气息衰微!”
此言一出,金妈所有的骂句都卡在了喉咙里,她愣在当场,无力的张着嘴,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金妈的声音在颤抖,她的身后,金爸的神色也紧张起来,他们可是把露露放在心尖上疼爱,什么时候让自家女儿劳心劳神了?
“你在胡说什么?”心里担忧金妈的状态,金爸没什么好脸色的训斥那老医生。
“胡说?我一个医生怎么敢对病人家属胡说,这种损阴德的事情,我可不敢干!”老医生抖了抖自己的胡子,满脸的严肃和不屑。
见状,金爸和金妈这一刻立刻便明白了,露露的情况比他们想象的还要严重。
严重到已经……
“说实话,你们的女儿的身体其实已经是油尽灯枯了,但是……”老医生微叹息着说道。
但是他还没来得及说完,金妈在听到油尽灯枯四个字时,大脑就跟炮竹一般轰的一下炸开了,而后便是长久的空白。
她心上的天塌陷了,眼泪刷的一下流了出来。
“我不相信,露露的身体明明好转了啊!”
如今才四十多岁的女人,喉咙哽咽,她抖动着自己的嘴唇,气息絮乱,好似一朵本该盛放的牡丹现在只留下被北方摧残过后的枯枝残叶。
整个人一瞬间衰老了十岁还多。
金爸看着这样的妻子,何其的心酸,他不由自主的握住了金妈的双肩,想要给她更多的力量,但是金妈却猛然甩开了丈夫的大手。
她不相信,不相信露露的身体已经油尽灯枯了,她不相信,不相信自己的女儿金朝露会早夭!
假如眼睛是月光下的湖泊,那么此时此刻在金妈的这摊湖泊里盛满的却是沸腾的怒火。
“老金说的对,你在胡说,你一定是在胡说,我们家露露,露露怎么可能……”女人激动的站起来,伸手指着老医生近乎于呐喊。
老医生很无奈,他也是父母,可以理解眼前这位母亲的感情,但是这并不代表着对方就可以在他面前大吼大叫。
做过医护人员的人基本上都知道,面对激动的患者家属,有时候安慰和劝阻不是最好的选择,让他们直接面对现实对于双方来说才是上上选。
所以老医生选择实话实说,全面突显出棠雪病情的严重性,然而这并不是一种残忍,而是出于一种爱护。
“如果你再这样闹下去,你的女儿可能就要因为你的激动而耽误最后的一丝希望了。”老医生分外冷静,几乎是冷眼看着金妈。
本来还沉浸在怒火沸腾的绝望中的金妈,下一秒登时愣住了,透明的泪水在她的脸颊上蜿蜒,她却顾不得擦拭,一把拽住老医生的胳膊,那力气大到老医生直接呲起了牙,不是因为别的,就是疼的。
年纪一大把的老医生自觉地自己的老骨头要被拽断了。
“什么希望,你说,你快说,只要能救我们露露,我什么都愿意做!”金妈再次激动起来,一张脸鲜红。
金爸也猛然弯下腰,一把拽住老医生的另外一只胳膊,大力握住道:“对,只要能救我们露露,我们什么都可以做。”
这就要命了啊,两只胳膊被握住,老医生觉得自己可能要双臂残废了,就算没残废,自己这些年吃的钙片也白吃了。
“你们先,先别激动!”抖动着花白胡子,老医生费力的喘口气道:“你们要是再用力一点,我可就直接疼晕了,到时候谁给你们讲患者接下来要怎么办?”
这句话一出来,就像是在熊熊燃烧的火焰上浇了一盆冰水,金爸和金妈登时冷静下来,但或许是因为过于激动,猛然冷静下来后,金妈开始克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金爸连忙给金妈拍拍后背,看着这一幕,老医生再次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然后给起身倒了一杯水递到金妈:“喝点水吧。”
金妈没接,反而抬起头,用满是迫切的眼神看向老医生:“医生,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救我们露露?”
见状,老医生顺手把被子放到桌面上,面色沉重,声音低沉的说道:“金朝露患者从前过敏时,肺部就遭受到了重创,后来又被一个女学生殴打,导致肺部受伤出血,好不容易做手术好了,现在又思虑过重,劳心劳神,说实话,心肺内腑已经扛不住了。”
就算是铁做的人,一而再再而三的遭受这些重创也挨不住啊,所以说现在的年轻人到底是怎么搞得,一个两个的都这么糟蹋自己的身体,等到快死的时候才后悔不迭,还要连累自己的父母跟着悲痛欲绝。
说起原主金朝露过敏,以及棠雪后来被殴打这两件事,金爸金妈就一定会想起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徐嫣然。
要不是这个叫徐嫣然的女生看他们家露露好欺负,整日敲诈勒索,后来要不出钱来竟然给露露上麻醉剂,露露又怎么会因为严重的药物过敏,导致肺部受创。
要不是露露假死后,在殡仪馆及时醒过来,说不准还要被活活的在炉中一点一点的烧成灰烬。
一想到这一点,金爸和金妈的眼里心里,就全都是恨,浓重的恨,恨不得现在就冲到徐嫣然的面前,生撕了她。
“那个贱人!只是在少管所接受管教,真是便宜她了!”金妈恨恨的咬着牙,一滴眼泪从她的眼眶里滴落,当初她知道徐嫣然的判决后,就十分的不满意,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徐嫣然不满十八周岁,正确来说来十六周岁都不到,妥妥的未成年人,又没有闹出人命来,量刑上自然会多加考虑。
“当初真不该让露露去京城女子一中啊!”转念过来,金妈又开始后悔,觉得都是自己的错,是她不该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露露,只顾着希望露露考上顶尖的大学,却忽略了露露在学校里有没有受人欺负。
金爸心里此刻也开始后悔自己以前为什么不多关心关心女儿,或许他多问一句,金朝露就不会被徐嫣然上麻醉剂,也不会过敏假死。
这样一想,金爸的眼泪也出来了。
看着这两夫妻相继流泪,老医生心里也不好受啊,可有什么办法,这世上哪有后悔要。
“都别哭了,你们到底还想不想救你们的女儿?”老医生沉下了脸。
注意到他的脸色,金妈连忙抹去了自己脸上的泪水,急切的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是我没控制好情绪,您快说,怎样才能救我家露露?”
“其实办法很简单!”老医生的眼皮子颤了颤,而后用一种极其轻微的声音说道:“以后的日子绝对绝对不要让病人再受刺激,也绝对不要让她耗费心神,做她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就好了。”
总而言之,就是让棠雪想干嘛就干嘛,每天开开心心的就行了。
“只是这样就可以了吗?”金妈和金爸对视一眼后,两个人的心底充满了质疑,那目光跟探照灯似的直直的盯着老医生看。
不这样,还能让一个油尽灯枯的人怎样?
老医生不说话,真到了宣布一个人生死的时候,无论多么见惯了生死,却还是很难对患者的家属说清楚。
于是他习惯性的避开了两个人的视线,也避开了他们的眼中那燃烧的希望火苗。
金爸金妈的希望之火破灭了,金爸直接怒吼道:“你这个庸医,你不是说露露还有一丝希望吗?可你现在说的这办法,跟让露露回家等死有什么区别?”
年过四十的男人,一向讲求规矩的男人,这一刻却破了自己的行事风格,一把拽住老医生的衣领,高高的举起了拳头。
老医生脸色大变,很是紧张的皱起眉说道:“你先别急,我还……”
很不幸话还没说完,拳头已经下来了……
“我打死你这个庸医!”砰的一下,一拳头砸到了老医生的鼻梁上。
“我叫你胡说八道!”砰的又是一下,老医生的脸上又挨了一拳头。
而金妈,个性急躁却最为理智的金妈,这一次却跟石像一般,呆滞的看着自己的丈夫殴打医院的大夫。
一把年纪了,老骨头全靠着钙片支撑的老医生看着怒红了双眼的金爸,也怒了。
他十分恼火的吼道:“你就不能听我把话说完吗?瞎激动什么?”
这么一吼,金爸是无动于衷的,但是却把神思恍惚的金妈给惊醒了,她双眼飘乎乎的看着老医生,声音渺茫又苍白无力:“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反正露露活不成了,我和金峰也不想活了,就这样陪着我们女儿去了,她黄泉路上也不孤单啊。”
老医生听了,心里是一阵的难受,又是一阵的火冒三丈,他闭了闭眼,再闭了闭眼,才语气僵硬的说道:“患者金朝露的确是油尽灯枯了,但是按照我说的去休养生息,说不定还能多活几年,甚至十几年,你们说这难道不是办法吗?
还是说你们要你们的女儿继续劳心劳神,撑不过几个月就活生生的累死?”
最后一句话,直接的,狠狠的戳中了金妈的心肝,叫她疼的无以复加。
她的女儿怎么会累死,她怎么舍得叫自己的女儿痛苦不堪的累死?
金妈的情绪崩溃了,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她的露露,她的露露年纪还这么小,怎么能……怎么能死……
“你说的办法……”红着眼的金爸终于开口了,他放下了高举的拳头,声音嘶哑的宛如磨了砂:“你的办法的确演唱了了露露的寿命,但是多活几年或者几十年又有什么用,最终还不是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说到这里,金爸的声音猛然拔高,他看着老医生,拼尽全力的吼道:“到了生死离别之际,你叫我们情何以堪,你叫我们后半生怎么办?
你这个庸医!”
金爸说着一把拽起金妈道:“咱们走,不在这儿看了,这个庸医不行,咱们就去其他的地方,总会有能治好露露的医生。”
已经哭的不能自已的金妈听到这句话,心底又生出了些许的希望火苗,对啊,还有其他的医院,还要其他的医生,总会有一个能治好露露的。
夫妻俩没敢直接出去,先是擦干了自己眼角和脸上的泪水,整理好衣衫才出了门,一出去刚走没两步,就看见到了站在走廊上的少女。
偌大的走廊,患者们人来人往,各有各的喧嚣,却唯有少女一个人安静的站着,瘦薄的身体好像纸片一般,风过也就飘走了,而什么都留不住她!
这让金妈的心底生出了一股股的恐慌,眼泪便再一次侵占了她的眼眶。
紧紧地拉住金妈的手腕,金爸低声凝重:“别哭,不能让露露看出我们的异样。”
对,不能哭,千万不能哭,千万不能让露露知道她的病情。
金妈心里想着,缓步走到了少女的身后,轻声呼唤:“露露!”
“嗯?”少女回过头,一双眼睛明亮又清澈,宛如纯洁无邪的小鹿斑比,透着一丝丝的还未消散的呆样。
显然她方才分明是在发愣,而且还陷得很深,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
强迫着的将自己眼眶里的泪水逼回去,金妈勉强挤出笑容道:“露露,这儿的这个老医生,跟宏仁医院的医生说的一样,都说你没大碍,就是有点肺虚,回头妈妈给你多炖点补肺的食材就好了。”
刚回过神来的少女,神思还有点恍惚,所以并没有察觉出金妈话音里的哽咽,于是她扬起一抹苍白的笑,乖巧的点头道:“好啊,那我想吃银耳百合莲子粥。”
银耳百合莲子粥,好甜的,百合又脆脆的,莲子软糯,最是好吃不过了。
一想到此等美食,少女脸上的笑容就更加的甜甜蜜蜜的,宛如一只偷了鱼的小猫咪。
见状,金妈的心里却更加的难过,女儿的笑对她来说却仿佛是一种无形的酷刑,叫她难受异常,甚至于觉得自己不能呼吸。
因为这少女的微笑啊,就宛如夏花,现在有多么的灿烂,以后凋零时就有多么的残酷和凄凉。
金妈完全不敢想象那个时候,只要一想就觉得自己的心脏又要碎裂了。
她强忍住眼底翻涌的泪花,上前挽住棠雪的手,僵硬的笑道:“乖露露,咱们回家。”
“回什么家!去找文思迁,快点攻略他!”这个时候,一直不说话的系统忽然冒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