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雁立刻否定,“不行,至少我要陪你去,就让邢小姐留在这,等着我们归来吧。”
邢继茹倒没说什么,但钟翼认为不妥,坚持要白雁与她一起留下,因为他潜意识里,只留邢继茹一个人在此,很不妥当。
白雁也就不吭声了。
钟翼把车停好,跳下车,沿着大路往前走。
迎面,一道山门赫立在前。
这是一道人工建造的山门,它巧妙地利用了路两侧的石壁,上面架一道横梁,横梁上面撑起一块牌匾,雕龙刻凤的,中间写有“黑风胜地”四个字。
两侧紧靠石壁矗起两根柱子,柱子是粗粗的圆木,涂了黑漆,用白颜料写着一幅对联:
怀诚来为真福地
包恶至是实祸坑
钟翼心里冷笑,看来黑风山中也有舞文弄墨的文痞,这副对联是在警告前来的人,你是怀着诚意来的,这里就是个福地,自然得到好招待,如果你包藏恶意到的,那么这里实实是个祸坑,会把你推进去,埋掉。
摆明不管来的谁,只要对山寨不利的,小心被老子吃掉。口气不小,无视大军前来进剿的意思。
他没有立刻从门下过去。
按照一般规律,山门,肯定是有人把守的,山寨其实还在里面两三里处,山门是第一道防线,由于道路从两侧山壁的狭窄通道中穿过,这个位置绝对属于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要隘。
看一眼山门口的岗哨便可知山寨大致情况。
而现在,山门外没人,一点声息也没有。
钟翼进了山门,只见一条道通往里面,望进去就见那些房子了。
这些房子都建在坡上,显得错落无致,都不是砖砌瓦房,而是用山里的石头堆砌起来,有的只是用树干做了架子,围上篱笆,再在外面敷上烂泥,屋顶则盖的都是干草。
不是村寨,标准的匪窝子,但相对来说这已经算不错了,至少还搞了一些建筑,山乡的穷乡民也大多数只能用石头砌墙,茅草盖顶,有的甚至只是个草棚子,但正式的村寨由于时代久了,总会有几家祖上条件比较宽松,可以建一些砖瓦房。
有些匪帮连窝棚子也盖不起,只能借住山洞,一来是来去自由,二来也都是些懒惰之辈,宁可不建窝,随遇而安,住山洞是最简便实惠的。
钟翼在山门里又徘徊了一番,感觉没人守卫,难道自己的估计是错的,管庆益的人全撤出黑风山,并没有什么人在这里留守?
不太可能!
从一个盘踞多年的老窝挪地方,不是件容易的事,除非迫不得已而为之。既然是被迫的,撤向哪里呢,肯定不是就近,要跑到安全的地带,更远的深山老林。
但此处离蓝眸湖还是不远,无论去洪冈还是青安都相对方便,甚至去省城威坛也容易,撤到遥远深山中,信息相对闭塞了,对盗匪来说是要命的。
肯定需要派人到附近打探消息,所以山寨里留几个人是必需的。
大队人马出走,只剩少量人员驻留,这些人警惕性更高,会更敏感,遇上有生人进寨,就更容易先下手为强,从暗处发起攻击。
所以钟翼一点不敢松懈,仔细地留意前后动静。
忽然间,呀地一声怪叫传来,把他吓一跳。
好像是乌鸦叫,但又不像。
然后又传来呜呜几声叫。
好像,是狼嗥。
黑风山有狼,但一般都在夜里出没,白天基本躲在山中不出来,并且这里成了匪窝后,匪们没得食物,或者想换换口味时,肯定会进山打猎,狼早吓得逃远了。
现在狼在白天出没,是不是意味着这地方好几天没人,狼都归来了。
钟翼停住脚步。
感觉不对。
乌鸦的叫声不太正,狼嗥也有些失调。
就在这时又是呀一声叫,一只黑乎乎的大鸟从其前面不远处的路旁树林里窜出,落在路中间。
同时又一声响亮的狼嗥,就响在同一个地方,随即就见一只灰狼也窜出来,追赶那只乌鸦。
乌鸦没有起飞,沿着寨道一蹦一蹦往前逃,灰狼在后紧追不舍。
嘿,原本由盗匪把持的寨道成了兽鸟追逐的跑道了。
难道寨里真无人?
可惜钟翼没有王满那样有望远镜,他只能凭视力去远观寨子里的动静,寨子里真的静悄悄,时不时传来几声乌鸦叫声。
看来,寨子里已经被乌鸦当成乐园,而且还来了狼,是空巢无疑了。
钟翼掉过头,快步向山门里走出去。
然而就在转个弯,却发现白雁和邢继茹来了。
他皱起眉头,赶紧朝她们扬手,喊道:“不要进来,快出去。”
“怎么啦,里面还有人吗?”白雁问道。
“别管有没有人,你们快掉头,跑,往来路跑,千万注意脚下……”
白雁还想迟疑,可能想质问钟翼为什么呀,但邢继茹转过身就向来路跑了。
可是她才跑了没几步,就哎呀一声,人像只青蛙一样蹦出去,扑倒在地。
钟翼看清了,是邢继茹被绊了脚。
不是被石头而是一条绳索。
不好!
有埋伏啊。
从两边的石壁上,甩下两根绳索,几名身手矫健的黑衣汉快速就沿绳挂下来。
邢继茹扑倒后急忙一个翻身,打算来个鲤鱼打挺站起,可是从空中罩下一个大包袋,将她罩住。
那些快速滑下的黑衣汉就冲过去,把试图挣脱掉布袋的邢继茹给反剪双手,再捆住双臂。
布袋被扯去后,邢继茹看着面前的黑衣汉,圆瞪双眼怒骂:“贼子,我们是和平来访,你们连江湖规矩也不讲了吗?”
白雁紧急向钟翼靠拢,低声问道:“看到了吧,这就是管庆益的人,你还幻想好好接待你?现在相信我的话了吧,来了后悔。”
钟翼怒道:“我肯定后悔,但不是后悔我自己,而是后悔你们,为什么你们要在路上呆不住,偏要跟在我后面跑来呢,现在好了,让人家揪了人质,被动了吧。”
“可要是我们不来,这些人不是只对付你一个人了,至少你现在还好好的,怎么还怪我和她?”
“你们懂个屁,你们以为我一路进来,是盲目的?我早就看到机关了,如果是我一个人,他们休想罩得住我,可是你们俩愣头愣脑的,以为这里还不是寨中,没有什么需要提防的,大大咧咧走来,等我提醒你们返回去,你们又不看路,连路上埋了绊脚索也不知道。”
白雁惊道:“难道你早看出来了?”
钟翼没心思回答了,他仰起脖子,望一望两边峭壁之下,大声喊道:“请寨主显身吧,你既然邀了我来,就不必动用这些手段了,你们揪着一个无辜小姑娘,也没什么意思,还是放了她吧。”
“什么,放了她,绝对不可能!”
随着一声怒吼,一个人沿着左侧挂壁绳索,刷溜溜下来。
钟翼一看,真神显身了。
然而,你如果以为,黑风山的寨主是个威风凛凛的大汉,那就错了,此人五短身材,不粗不糙,面皮略黄,没有胡子,可见年轻时是个娃娃脸,挺秀气的。
但他就是名声响彻两县的黑风山匪首管庆益。
相比之下,倒是他的儿子管柱庄要显得高大威武得多。
管庆益穿一条酱色的对襟布衫,里面是白色坎肩,裤子是青灰灯笼裤,腰间束一根粗粗的红绸,绸腰带上斜插一把二十响盒子枪。
他两手撩开衣衫叉着腰,对钟翼说道:“钟先生好难请啊,我派儿子柱庄请了两次,都没有成功,现在总算把你这位大侦探盼来了,只是,我的代价太大了,已经超出我的承受力了。”
管庆益虽是匪首,但决非草莽之徒开口闭口都脏字连篇,而是说话有点水平。
传说管庆益的祖父在前朝曾当过管带,家资雄厚,到他父亲手中虽无官职了,凭着长辈之力还是能求得富裕,管庆益从小也是接受过良好教育的。
钟翼向管庆益拱拱手:“管寨主,蒙你相邀,钟翼不胜荣幸,奈何两次行程均不顺,半道被人阻劫,不知管少爷目下情况如何?”
“他,你还用问吗?难道你不知他当时什么状况吗?”
“他当时受了伤,但被放了的,我以为他肯定应该平安回到你身边吧。”
管庆益向黑衣人扬扬手,马上,一辆马车掀着滚滚尘土急速奔来,停下。
马车上放着一个人。
不,是一具尸体吧。
正是管柱庄。
尸体面色晦暗,嘴巴张开,露着被烟熏黄了的牙齿,看上去挺吓人的。
“啊,怎么这样,管少爷居然不治了?”钟翼是真吃惊。
管庆益气得咬牙切齿,手一指被捆住的邢继茹:“冤有头,债有主,我儿子就是被这贼婆女儿给害死的,但苍天有眼,居然把凶手自己送到我门前来,也许是我儿在天之灵在助吧。”
钟翼赶紧劝道:“管寨主,此时纯属误会吧,不一定是姑娘有意要伤你儿子。”
管柱庄一摆手,不让钟翼说下去。
“钟先生,她是谁,你应当清楚,是双枪女煞的女儿,双枪女煞的白妇帮,以前就是我们黑风帮的冤家死对头,本来白妇帮已经隐退,不出来闹腾,我们也放她们一码,不搞赶尽杀绝,但如今她们却尸魔复活,又要来寻仇了,那我岂能不接招?”
这样说来,管庆益和双枪女煞确系死对头,目前并没有像白雁说的,是勾连成联盟。
白雁插嘴问:“管寨主,那你打算要怎样?”
“杀掉她,为我儿祭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