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个女孩,圆脸,胖乎乎的,但脸上却一股子冷峻,眼里颇有杀气。
她一开口,声音居然比陈容还要沙哑,像个男声。
“我叫顾慢慢,慢是慢腾腾的慢,有竖心旁的。这个名字是我爹给取的。为什么要取个慢而不是没有边旁的曼呢,女孩应该叫妙曼的曼才对吧,我爹是让我做事别那么急躁,慢一点,因为我生下来不久,就显得挺急性子,我爹认为女孩子太心急是不好的。所以现在,我说话不能那么快,还是控制一点吧。”
钟翼注意到,顾慢慢说话的节奏确实比陈容快得多,她自己说要控制一点,但吐字很干脆,像爆炒豆似的。
顾慢慢继续说道:
我爹给我取名慢慢,那是因为他自己性子就很急,怕遗传给我。我爹也死了十年了,我后来问我妈,我爹是怎么死的,我娘说我爹是急性子,跟人吵架,突然就心脏不行倒下了。
起初我真相信了,吓得再不敢那么心急。但随着年龄长大,我才知道,我娘是向我说了谎的,我爹根本不是跟人吵架吵死,他是去执行一项任务时死的。
当然这事不是我娘跟我讲的,是另有人告诉我的。
我也因此知道了,我爹在军中,是加入了一个什么门。
当时还不清楚什么门,最近才知道叫魔道门。
也知道了,这个门是属于什么门。
它其实是一个团队,参加的人,都是从军中选拔出来的,是好手中的好手,尖子中的尖子,个个都有不凡的本事。
我认为我爹应该也是相当有本事的,因为我爷爷在前朝曾考中过武举人,我爹也从小练武,功夫应该不会差,就凭这个,他被选进魔道门里了。
但我曾经很疑惑,军中要选一批人,组成一个团队,到底作啥用呢?
有人说是给老大警卫的,保护老大一家的安全。那应该是警卫队吧,可是为啥叫成魔道门呢,而且听说,魔道门并不是作什么保卫工作的,而是执行一些非常特殊的任务的。
具体执行什么任务,现在大家也都知道了,我也不多说了。
同样,我爹也分到一柄短剑,他就收藏在家中。有一次我无意中看到了,我问我娘,这是爹的武器吗,为什么要放在家里呢。
我娘说那不是当武器用的,是一个标志,我爹那柄剑上刻的是魔511,我也不懂这是什么数字,现在知道,这是他在魔道门里的编号。
我爹那次来过家又走后,就再没出现,那时我跟陈容一样是14岁,我等了足足两年,到16岁时才问我娘,我爹为什么这么长时间还不回家一次?他不是有探亲假的吗?我娘有点含糊其辞,似乎不想直言,在我再三催问下,她才告诉我,我爹已经死了。
我永远记得我娘告诉我这个噩耗时,语气那种平淡,没有什么情绪,但我相信她是在我面前尽力淡化悲伤,把我爹的死讯传达得白开水一样。
又过了两年,我娘也死了。
后来我看到了我娘留给我的遗书,我才知道我娘是自杀的。
为什么?
她在遗书上告诉我,我爹加入的这个魔道门,是从事危险行动的,虽然好像不需要去打仗,可跟打仗一样凶险。
问题在于,那柄短剑留在家中,其实是准备给我的。
也就是说,如果我爹在执行任务时不幸遇难了,那么他这个身份要由我来继承。
我将成为魔道门的第511号新人。
我娘受不了这个事实,才自杀。她在遗书中告诉我,我还有半年时间即将被征走,她把那柄剑带走了,不让我找到,也不让别人找到,从此不让魔道门里有511号。
没有了这柄短剑,我就不会被征走了,因为我的资格没了。
魔道门不是人人都可以进入的,实际上不只是招祸,还可能是致富,搞不好丢了命,搞好了会发财。
所以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害怕做魔道门的人,我娘是担心我会踊跃响应这个继承,真去接替我爹的位置,她用这种方法阻止了我。
顾慢慢说到这里,喘了一口气,平息了一下心绪,努力低调地说:“这就是我们家的经历。”
然后坐了下去。
钟翼差点就想问,陈容是男孩自然可以继承父亲的位置,难道你是一个女孩也可以继承吗?你娘怎么不以你是女孩为由,拒绝让你被征走呢?
但其实,这个问题是多余的,魔道门并不只收男不收女,魔道门只看本事,像顾慢慢这样的人,即使没啥本事,可以征去编入训练班,进行训练的。
所以钟翼在对别人产生怀疑时,不会因为对方是女的,就认为不可能是魔道门成员,对白雁,对齐盈一,他就这样怀疑来着,她们是女流,并不意味着就不会是魔道门的人。
看起来,在座各位,都有着相似的家庭经历,各位的父亲都曾进入魔道门,并且可能都已经死了,死亡原因基本都是去执行特殊任务。
那么这个所谓特殊任务,到底是什么呢?
现在已经明摆着了。
顾慢慢说完后,轮到姜疆自我介绍了。
姜疆是个戴眼镜的人,白净斯文像个大学生。
他的声音低低的,好像三天没吃饱饭似的。
而且他讲的,似乎是另外的事情。
姜疆说:“大家可能不知道,我们姜家,并不是世居在迪远的,是我爷爷当年带着一家子从中晋跑到迪远来的,当然那个时候,根本没有我,连我爹还是个儿童。那么为什么爷爷要带了一家子来到迪远呢,我先给大家讲讲这个原因。”
姜疆介绍起来。
我们姜家的祖上,出过高手,到我爷爷那代时,他们兄弟几个也都怀有本事,但因为时局不宁,他们都不露声色,只各各守着家,夹着尾巴做人。
但有句话叫树欲静而风不止,有一年我们姜疆突然大祸临头。
那时中晋的巡抚府失窃了。
失窃的是后院,有盗贼进入巡抚女儿的闺房,偷走了一箱宝贝。
那个箱子应该不大的,胳肢窝里一夹就可以带着走,但里面装的都是值钱之物,金玉之器是小物,关键是里面放了一颗宝珠。
宝珠并非夜明珠之类,它有奇灵之处,首先可以判断天气,比如天要下雨,宝珠上会显示水滴形状,刮风,宝珠捏在手心似有微风在吹,晴天,则珠显温色,阴天则晦暗。
但这还是一个方面,最重要的,它有某种功效。
这方面就相当神秘了,据说,它能治女人的冷症,甚至治不育,到底是否夸大,那就无从考证。
还有说法,此珠有预测功能,等同古人占筮之耆草,向其问卜,总有不同显现,卦师可以依其的各种变化来作推断。
总之这颗宝珠是无价之宝,巡抚之女爱之甚,收藏得紧,平时决不示人,却不料被贼人所窃。
这个案子发生,自然不是小案,巡抚大人即差谴手下进行侦查。
而侦查担子落到我大爷肩上。
我大爷当时是在县衙里是个书办,照今天的话也只是个抄抄写写的办事员,可是不知咋的,有人却向巡抚推荐了他,说他平时经常在县令面前出主意,颇有本领,可谓满腹经纶,由他去作侦查一定马到成功。
大爷极力推托,可是巡抚下了死命令,不把此案查清,不追回那个宝珠,要将大爷处罚。
前朝还是有更严厉的处罚规则的,搞不好,咱们姜家都要被累及。
大爷接过这副担子,却迅速对家族作出安排,召集了几个亲兄弟,让各家赶紧收拾细软,带着老婆孩子速速秘密离开。
就这样,我们一家子,在爷爷的带领下来到了迪远。
那么我大爷情况如何呢,查案有眉目吗?
应该是,他是个了不得的人,经过一系列缜密侦查,他居然真的找出了盗贼。
但找出盗贼是谁,不等于就能将盗贼擒住。
原因是盗贼并非若干,而是一个团队。
本身这样精妙的案子,是不可能由若干人做成的,必须要不下十人合力才行,毕竟巡抚府的戒备相当严密,光是外围守卫就有几十人,还加内卫,近侍,不下百人,少数几个人是无法火中取栗的。
大爷发现了线索,却犯了难。
摆在他面前的问题是,要不要向巡抚大人报告?
本来是应该报告的,这是他的职责,可是,对方放出话来,如果报了,他们中有人受到缉捕,就一定会搞报复。
报复的可不会是大爷一家,还会连累到他的兄弟姐妹,也就是我家和其他叔伯家都将成为被复仇的目标。
当时我们家是觉得没事的,认为已经从忠晋逃出来,躲到了迪远,并且我爷爷已经改了名,并也将姓氏也改了。
我们本来不姓姜,姓陶。
那么为什么改姓姜了呢,因为百家姓中陶的后面就是姜。
我出生时爷爷曾给我取名叫姜陶,倒过来就是陶姜,寓意我们本来姓陶,但这样看起来太显,有被人识破的危险,所以终究不敢将陶字用上。
另外几家叔伯家各奔东西,有的逃去哪里连我爷爷都不知道。但大爷还是不太放心,一旦哪家招到报复,他会觉得是他作了孽,给兄弟家招来了灾祸。
所以我大爷没有把查到的线索向巡抚报告。
他因此也受到折罚,吃了皮肉之苦,好不容易省吃俭用挣下的一点家产被充公,然后被开除,永不录用。
像他这样的人一旦丢了工作,很难从事其他职业,一家子本来靠他的薪水还能混个温饱,他失业后就惨了,一家人直接流落街头。
我爷爷听说后冒险跑去,把大爷一家接过来。
日子总算平静了,我们两家可以不受威胁地过自己安宁的生活。
可是,出来了一个意外情况,又使生活不平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