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疆继续说道——
有一天我大爷在街头发现一个算卦的。
是一个中年女人。
此女向人自称是神宝占测,百测百灵,不灵不收钱。有那围观者,被她当场指出各种家务事,各种的福祸之遇,凡被试测者无不折服,惊为神测。
大爷虽为平凡人,也算是时运不济,空有五车学富而无用武之地,怀才不遇,他也是精通奇门八卦之人,毕竟做过县衙书办,是充当县令的师爷,对此女的占测准确率也是惊奇不已。
于是站在一旁不声不响观察。
等黄昏,此女收摊而去。
大爷默默跟踪。
此女租住在一户民居里,大爷透过门缝窥见,此女在屋内坐定后,伸手往胸襟内掏摸,摸出一个油纸小包来。
将油纸包放在桌上,先是合掌闭目,口中念念有词,似在作什么祷告。祷告毕就将油纸包慢慢打开。
借着桌上油灯照耀,大爷从门缝里一眼望见,原来是一颗宝珠。
大爷先是大吃一惊,那不正是巡抚女儿被盗的宝珠吗?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此时离大爷被职撤已过去了一年,他几乎都要将这件事给淡忘,反正已是往事了,宝珠不知所踪,自己也受到惩罚了,一切皆成过眼烟云。
但今天突然不经意间,发现宝珠踪影,让大爷的心情,犹如遭遇霹雳一般震惊。
大爷没有声张,却是丧魂落魄回去,马上就找我爷爷商谈此事。
我爷爷听了大爷介绍,马上劝大爷冷静,发现宝珠出现,不一定是好事,如果你去管,那就意味着要与人家进行争夺。
本来你没有与他人结怨,当初受命去侦查,没有与盗取宝珠的人面对面较量,而如今你要向那个女人拿回宝珠,怨恨就会落到你的头上。
宝珠并非咱们陶家之物,乃是巡抚家失窃的,不管是否发现它的下落,都与咱陶家无关了,管它在谁手上呢。
大爷觉得有道理,决定不理会,就当没有发现宝珠的下落吧。
可是,树欲静而风不止。这天,大爷的住所,突然又来了一个人。
此人叫林禄奉,曾经是县衙里的捕快,与大爷交情甚好。
林禄奉在大爷被开除后,也因为一次工作失误被县令给开了,这大半年时间过得相当落魄,突然找上门来,令大爷有些紧张,担心林禄奉已是家无隔夜粮,捉襟见肘,向他求援来了。
昔日的交情早已随着境遇的改变而改变了,大爷心想你要开口借钱借粮,那我一定让你知道,我家比你家还过得惨。
作为师爷级的人才,大爷在这方面是有天赋的,林禄奉倘要伸手借钱粮,定让他羞惭而去,空手而归。
不料,林禄奉绝口不提借字,而是问大爷,想不想发一笔财?
大爷不知缘由,当然要问他,哪来的发财路子?谁不想发财,做梦都想啊,你有财路就提供吧,也好救我家于水火中,不瞒您说,咱家下一顿就要揭不开锅了。
本来是想趁机哭个穷,堵住林禄奉的尊口,借钱免开,但林禄奉听了哈哈一笑,说你穷成这样那最好了,我来时还在担心,你已经过得衣食无忧,那我的计划就泡汤了,找你也白找,因为你有吃有喝的是不会响应我的建议,跟我一起去求财的。
你穷,最好讨饭无路,那就对了,我也是穷得走投无路了,不如塔酿滴豁出去一把,求个大财。
大爷问大财在哪里,我怎么看不到?
林禄奉诡秘一笑,说出根由。
目标,正是街头摆摊那个女人。
林禄奉以激动的口吻把他的发现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大爷。
大爷心里却长叹一声。
原来那个女人拥有宝珠,这事不是他一人窥见,连林禄奉也入眼了。
林禄奉把主意打到上面去了。
宝珠巨大的价值,令林禄奉垂涎不已,根本无法自拔,一心要将其窃为己有。
大爷当然假装不知此事,与林禄奉周旋。
问他,你认得这个女人吗?
不认得。
既然连人都不认得,怎么动手?你知道她的来头吗,知道她本事的深浅吗,不要在没了解人家底细之前盲动,像这种吃占饭走江湖的,一般都有点独门绝技的,没有那两下子就走不了江湖。
她敢于到迪远的地盘上来摆摊,自然是胸有成竹的,不可小觑呀。
林禄奉倒也不是个草莽之辈,很赞成大爷的意见。
他当即也提出两个意见,一是必须行动迅速,晚了可能人家走了,换地儿去了,别一不小心让人溜了,到哪里去找都不知道,宝珠的下落就又不明了。二是需要尽快对女人作一番足够深的考察,搞清她的来头底细。
后一条是最重要的,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嘛。林禄奉也深知此理。
那么怎么搞清此女的来历底细呢,林禄奉认为这一条需要我大爷想办法,因为林禄奉自己想不出怎么办,他认为我大爷足智多谋一定有妙计的。
当时我大爷并没有答应,但也没有表示反对。
林禄奉走后,大爷找我爷爷提到此事。我爷爷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因为大爷虽也有些本事,但由于生过一场大病,武功基本废了,只能算个谋士,而我爷爷在兄弟几个中是功夫学得最强的,大爷是让我爷爷去找这个女人,即使不能当场夺到宝珠,也得逼迫此女将宝珠的来历讲清楚。
如果确系去年从巡抚家偷的,就要追回来。
估计到此女可能也有功夫,所以需要我爷爷出马去搞定她。
我爷爷问,把宝珠夺来,又能怎样,难道你还想去还给巡抚家吗,事情早已尘埃落定,你不是公人了,被踢出来了,还为此受了那么重的处罚,你还为巡抚办事干嘛,完全没必要了。
要夺回宝珠必定要得罪女人,要对女人动武,动到啥程度?总不能杀了她吧?哪怕是伤了她,这个仇怨要落在我们头上,你拿这种代价去巡抚面前做好人,还打算让巡抚赏你,给你官儿做,或者赏一笔钱?
大爷把林禄奉之言讲了一下,意思是这个宝珠为咱们自己夺的,夺到手,当然不去还给巡抚,还给人家做啥,那是傻子,咱不干,咱为了这颗东西吃尽苦头,家产被充公,这也是一份仇,我们要得到补偿,这无疑是一个好机会。
爷爷懂了,大爷的意思将宝珠夺来,卖个好价,钱么由大爷和林禄奉分了。
大爷那份再跟爷爷分。
爷爷不想干。
大爷又跟林禄奉商量了一下,林禄奉表示如果我爷爷行动成功,可以将卖出的钱分成三等份,我爷爷也得三分之一。
并且林禄奉直言,宝珠得手,是不愁销售渠道的,想出高价买的人多着,卖是不成问题,由他负责,你们兄弟只管把它弄来交给我,等着分钱好了。
我爷爷沉默不语。
林禄奉说,给你们一天时间考虑,如果你们实在不愿意,那我找别人去了,你们以后看我们发了财,可别眼红哦。
林禄奉走后,我爷爷向大爷明确表示反对这么做,爷爷的理由是自己和大爷年纪都不小了,现在儿子都这么大了,大爷已当了爷爷,自己的儿子也要成婚了,再过一二年也当爷爷了,还这么折腾干啥。
最后爷爷表示不干。
这事,也就搁置了。
至少在我爷爷看来是过去了,可以无视,不当回事了。
可是没过多久,爷爷却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就是家里突然变得阔绰起来,一向吃得很差的伙食,经常能吃到大鱼大肉,并且我爹还买来了一些比较好的家具,马上干脆就在城里买了一个新居。
我爷爷就问我爹是怎么回事,我爹当时已经参军,说是军饷经常在加,还有各种的补贴,所以有钱啦。
爷爷坚决不信,他打听了一下,知道当兵有多少收入,根本不足以支撑我爹那个消费。
我爹又解释,他在军中加入了一个特种队,是经过层层选拔被挑中的,薪资比普通兵要高不少。
后来出了一件事,我大爷被人在街头砍伤,临死前,大爷讲出实话,当年他没得到爷爷的支持,转向我爹说明情况,怂恿我爹加入。
那个时候我爹才二十多岁,已经挺有本事了,靠着我爹的身手,顺利弄到了那个宝珠。
宝珠被林禄奉拿走,大爷和我爹却久久等不到消息。
不过,我爹被征去当兵了,很快拿了一笔钱给大爷。大爷得到这些钱心知肚明,也没有多问什么。
可是终究报应来了,有人开始报复了。
大爷临终前提醒爷爷,一家子要小心,这件事可能办得不妥当,以后两家的日子可能不太好过了。
后来的确发生过一些报复的事,但都一一化解,好像暗中有人在保护着我家和大爷一家。
再后来我出生,到了新朝,慢慢长大,我大爷和爷爷也先后去世了。
我像你们各位一样,发现了家中藏有一柄短剑,上面刻有魔105的字。
我爹一直在服役,十来年前,我爹死了,我娘把那柄短剑给我看了看,就收起来。
从此我再没见到这剑,不久我娘也失了踪。
这就是我家的经历。
姜疆说到这里,闭起眼睛使劲喘了几下,再坐下来。
屋子里一阵静默,有两个女孩在嘤嘤地低声哭泣。
钟翼抓耳挠腮一番,觉得十分焦躁,却没有发言。
他现在只想当个倾听者,不用那么急着问什么。
因为所有的话题最终会聚集到他这里,由他来下总结论的,所以不需要才听了两人的发言就表示什么的。
继续竖起耳朵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