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雁似乎受到了启发，“你是认为，汽艇里有谢参谋的可能性很大？”
“对，我不认为汽艇由别的人在用，因为一直是谢参谋在用的，而且张大帅对谢参谋是挺信任的，有关传达命令的事都交于他的。我的假设就是王满碰上的就是谢参谋，而谢参谋居然爽快送他去岛上了，他俩的关系，到底是什么样的？”
“你是说，他俩的关系，并没有那么糟吗？”
“正是，表面上，谢参谋跟王满有点对立的意味，好像谢参谋对王满极为蔑视，极为厌烦的，而王满对谢参谋自然也不会是尊敬，而是怨恨，忌惮，厌恶的，但实际上，他们私下的关系并非那样坏，而是比较好的。”
“可是谢参谋对王满又骂又打，你我是亲眼所见啊。”
“这反而有可能，他们就是在掩盖真实关系，装模作样而已。”
白雁皱了皱眉头，“你的意思，他们实际关系是亲密的，不是疏远的，更不是相互厌恶的？”
“是呀。”
“如果他俩关系那么好，为什么要在岛上演那一出呢？”
“就是给我们看的。”
“给我们看有啥用，想干什么？”
“首先当然是做给我看的，可能谢参谋早就知道我的身份，是张大帅指派的侦探，谢参谋当着我的面打骂王满，一是想证明他对瞳珠岛黄金失窃异常愤怒，是完全站在张大帅立场上的，维护张大帅的利益。二是想撇清他跟王满平时的好关系，暗示我们不要把他往嫌疑人的方向去想，他跟这桩黄金大案没有一毛关系。三是替王满着想。”
“打了王满，骂了王满，怎么反倒是替王满着想呢？”
“跟王满有弄个苦肉计嘛，你忘了周瑜打黄盖的典故了？谢参谋一打王满，自然会引起我们对王满的同情，怜悯，那就不会再怀疑王满了，要怪也只能怪王满守岛不力，而不是有可能参与了盗金。”
白雁恍然大悟，连声说道：
“厉害厉害，我当时以为这两个人都挺笨的，谢参谋只是个色兮兮的丑老头，王满是个本职工作没做好的可怜虫，但现在听你这么一分析，眼界大开呀，原来他们还有这么几层小心思呀。”
钟翼说：
“所以，我很想知道，汽艇里是不是谢参谋在，如果是谢参谋，按上次我们所见的那种情况，谢参谋真是恨王满的，他怎么可能那么爽气地下令开船呢，他一定会摆出张大帅信使的臭架子，对王满进行详细询问，会像审问一样，毕竟按照张大帅之军规，王满是不可以私自离开瞳珠岛的，他是戴罪之人，私自离岛会被认作私自逃脱，要受重处的。但事实是，谢参谋一见王满，立刻就叫驾驶员开船，双方妥妥的心照不宣，那不是另一重意思了？”
“除非汽艇里不是谢参谋，是另外的人才属于正常吧？”
“就算是另一个人，也不一定就正常，那艘汽艇为什么早不停晚不停，偏赶在王满向湖边跑去，想回岛时出现在那里，是不是太巧合了？”
白雁想了想，有点不耐烦地说：
“管他是什么人，反正王满就回瞳珠岛去了。你越想弄清一个一个小问题，就问题越积越多，多得会把你压垮，所以有许多小问题，还是不要提了。”
“那你再说说，你跟踪了王满，看到他跑向蓝眸湖边，又正好那只汽艇停在那里，他上了汽艇，你为什么不也跑上去呢？”
白雁瞪大眼睛，“我为什么要跑上去？”
“你可以陪着王满一起去岛上了，而且，你也可能会见到谢参谋了。”
“我何必要陪王满回岛上，至于见不见谢老头，完全没必要吧。”
“陪王满回岛上，就可以看看王满上岛以后做些啥，见谢老头，可以看看他对王满是啥态度，对你又是啥态度。”
“弄清这些，对我有啥用呢？”
“对你没有啥用，但这些情况对我可能有用啊，你不也是侦探吗，明明是去跟踪王满和温小姐的，怎么半途而废，见王满上了汽艇就不管了呢？你这样当侦探，也太舒服了吧，见到你不喜欢的人或害怕见到的人就转身了，不跟了。”
白雁辩解道：
“我当时是觉得，既然王满都回瞳珠岛去了，那还跟啥呢，没有再跟的价值了，他要是跑到别的地方去活动，那我倒要看看他是怎么活动的，跟谁碰头，会不会耍什么花招，但他回岛去则证明他是正常的，没啥问题了。我想马上返回去，跟一跟温秋衿的。”
钟翼讥笑，“再返回去跟温小姐，黄花菜都凉了，温小姐坐在那里等你去跟踪？”
“哎，所以嘛，我不跟了，就回来了。”白雁一点不感到尴尬，好像她做得十分合适，理直气壮。
钟翼问，“那你为什么跑到春花客栈来了，你料到我会来客栈吗？”
“没料到你会来春花这儿，我是想来客栈休息的，春花一见我就说，钟哥来了，她要给你端酒菜，我就顺便帮她端上来。”
钟翼端起酒碗喝了一碗。
白雁笑着问：“刚才不是担心酒里有毒吗，现在不怕了？”
“我哪里说毒字了？我只说，担心你会在酒里下药，这种活，你不是没有干过吧，我不提防春花，却不能不提防你。”
“我确实干过，那是从前，现在不干了，其实完全不必要了。”
“很好，不要对我有幻想，不要捉弄我。”
“不，我没有幻想，我是理想，幻想是建立在无根无据之上的，理想是建立在事实基础上的。”
“要说事实基础，我跟温秋衿才对，因为我们是指腹……”
“别提那个指腹为婚了，那个所谓的事实基础，根本没有价值了，已成为过眼烟云，你拿出来当事实，没啥说服力了，倒是你要小心被这个框框给害了。”
钟翼摆摆手，“好吧好吧，咱们之间还是讨论案情，不要讨论感情。案情没搞清，感情更无从谈起的，我们是侦探，要以案情为重。”
“我们就在谈案情嘛，你对温小姐是怎么个态度？”
“为什么又要提到她，还是放不下感情这个话头？”
“不，就是在谈案子，难道你对她一点怀疑心也没有吗？”
“好家伙，将我的军哪，坦白地说，怀疑，肯定有的，我对任何人都是两种态度，一种是信任，一种是怀疑。”
“既然信任了，怎么还会有怀疑呢？”
“在搞不清事实真相的时候，信任和怀疑有时是交替出现的，但都不一定是对的，我自身也是如此，派我当侦探的人，对我也是信任和怀疑参半吧，既希望我真能破了案子，揭开真相，又怀疑我有各种的小心思，比如跟黄金盗去搞勾连了，所以，不是只有我们对别人一半信一半疑，我们自己在别人那里也如此。”
“可我对你是只有信任，没有怀疑的。”
钟翼立刻撇嘴，“拜托，你对我钟翼是什么心思，我还不知道吗，你不仅没有一半信任，反而是怀疑八成，信任恐怕只有两成。”
白雁嚷嚷了，“不对，我对你是九成信任，一成怀疑，这一成，是怀疑你跟别的女人有情况，跟黄金案是无关的，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跟黄金大案有关系。”
“但你可能又错了，我其实恰恰跟黄金大案是有关系的，跟黄金大盗有关系的。”
白雁一下子呆住，愣了一下就笑了，“你说的跟黄金大案有关系，是指当了侦探，负责调查吧，跟黄金大盗有关系，指的是要搞清大盗的来历去向，抓住他们吧。”
钟翼摇摇头，“你这所说的是侦探和案子的关系，也是侦探与盗贼的关系，但我并非所指这个，而是指另外的关系，有可能，我不是在把案子查清，而是在掩饰这个案子，我不是想抓住大盗，而是要掩盖这个大盗。”
“我听不明白了。”
“你应当明白的，至于你假装不明白，那我也没有什么办法了。”
“能不能直接说得清楚点？”
“不能了，点到为止。”
钟翼又喝了一碗酒，吃了两个包子，说：“快要天亮了，抓紧时间休息吧，明天，又不知是什么样的事情在等着我们？”
“你说说，明天，你最希望碰上的人或事，是什么，还有，最不希望碰上的人和事，又是什么？”
“我最希望能碰上温小姐。”
白雁的脸一下子拉长了，“怎么，你那么急切地想见她，心里挺想她吧？”
钟翼反驳，“不要净往感情上想，有一个情况你是不了解的。”
“哪个情况？”
“昨天我被人拉去了天圆客栈，你知道那个客栈是谁开的吗？”
白雁脱口而出：“你怎么去那里，你花得起那个钱吗？”
“花不起。”
“那你怎么敢去住这种客栈，它的价格跟宾馆不相上下的，住一晚可能好几个大洋，你是不是现在当侦探了，工资加高了，就觉得阔绰了，想往得高档一点。”
“人家说了免单。”
“免单？是谁给你免？”
“老板娘。”
白雁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你知道客栈的老板娘是谁吗？”
“张婉雪。”
“你知道她是什么人吗？”
“她爹就是张大帅，她是张大帅的女儿。”
“张大帅的女儿给你免单？”
“对呀。”
“噢？……”
白雁变得傻了。目光直直了。
“怎么这么看着我？”钟翼问。
“我……我说，钟翼，这事，你可千千万万要谨慎哪。”
“谨慎什么？”
“张婉雪，可是张大帅的女儿，她比你，可能大了没几岁吧？”
“没大，我们同龄的。”
“那就更糟糕了，你有没有注意到，她对你……”
“对我怎么啦？”
“就是……很那个？”
钟翼骂道：“你又想到哪里去了，脑袋里装的是尿吧，成天不是想东就是想西，难道我钟翼住个客栈，就因为客栈的主人是女的，就会跟我有那个了？你病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