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指,怎样弄走金百万家的那几十箱黄金。”钟翼直截了当。
“我听不懂你说的啥。”女子摇着头。
钟翼怒了,揭发道:
哼,别装模作样了,现在我开始想明白了,你们打金家这批财宝的主意,不是近期的事,而是有些日子了,可能是三五年前就已经开始谋划了。
但当时,可能只听说金家藏有财富,不知道具体情况。
于是你们想出了一条妙计,利用曹青余这个光棍,给他配一个家庭,你和一个小青皮假装是他的老婆和儿子。
你们三人离开曹青余原住地,直接就跑到沟子楞来落户。
当地人也不知道你们底细,以为你们是一个正式的小家庭,没有人对你们一家三口是抱有疑心的,使得你们顺顺利利就成为沟子楞的村民。
但你们来沟子楞的任务,就是想摸清金百万家是否真藏有这批巨金,等到证实后,再摸清具体贮存在哪里。
我说得对不对?
女子开始有些惊了,“你果然不一般,居然真的说得清我们的计划,是有人向你告密了吗?”
钟翼撇撇嘴,“别动不动就说谁告密,如果有人向我提到你们的所图,那不是告密而是揭发,因为你们搞的是阴谋,揭发是正当的,告密是丑陋的,两者完全有区别。”
“不管有没有区别,反正就是有人向你讲了我们的内部事,是不是?”
“否,从来没有谁向我提过你们,连金老爷,都没有记恨你们家的人,反而是提到了老于,你们本来真是不受人怀疑的,因为你们平时装得可以,沟子楞里的乡亲都把你们一家当老实人,特别对你这个从太太,以为老实得都不善跟人打交道,谁会相信你是个蛇蝎心肠之女呢。”
“什么,蛇蝎心肠?钟翼,我劝你嘴里放干净点,你这样骂我,实际上是在骂你自己懂不懂?”女人很不开心了。
居然还这样说。
钟翼恼火,“骂的明明是你,怎么会骂我自己?你不会说,你真是我姐姐,是我的亲人吧?”
“可以这么说。”
“哎呀喂,果然是借坡上驴,我一说你不会真是我姐姐吧,你居然就想认了?别玩这一套,咱们八杆子打不着,哪来的姐呀弟的关系。”
“我也不是真想跟你认亲,只是,我要提醒你一点,我做的事,在某种程度上,是跟你有关联的,所以,你不要对我恶言恶语了,你伤害我,等于在伤害你自己。”
钟翼有些愣,这女的,为什么口口声声提到关联呢,关联个屁呀,我是侦探,你是强盗咱们是对手,关联就在这儿。
但自从调查瞳珠岛黄金大案以来,碰上的许多事告诉他,有时候你遇上某个人,以为是十辈子都没什么关联的陌生人,但其实绕来绕去,恰恰可能跟你真有关系的。
阿梅大姐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最初在寻阳酒楼时他称她阿梅大姐,后来才知她是双枪女煞,再后来搞清居然是他的亲姨妈。
而齐盈一也是如此,说她是张大帅的外甥女,其实是他钟翼的表妹子。
遇上温秋衿,人家说是他的娃娃亲。
后来碰上郝允慧,小嫣等人,人家的父亲都是他父亲的同事,一个门里的。
怪不怪,本来窝在青安县府里当文书的他,一出笼,结果外面到处是有关系的人,不是沾点亲就是带点故。
那么这个假扮了从太太的女人,不会也如此,跟他钟翼有某些方面的牵涉?
钟翼的口气明显小心起来,“那好吧,我也不乱骂你了,但我作的分析,你是承认对的吧。你现在愿意如实回答我的提问吗?”
女子却坚定地摇摇头,“不能。”
“怎么,你都被我抓到现行了,还不愿跟我好好配合?你也知道我是个侦探,侦探是要抓犯人的……”
女子抬手打断他,“不是我不愿,是不能。不能和不愿不是一个意思,你听得懂吗?”
从来只有钟翼去打断别人,今天破天荒他被别人打断了。心里当然挺不爽的。
“不愿也好,不能也好,反正你就不想说嘛,哪来那么多说法。”
“不一样,如果我不愿说,那就承认是不愿说,但我不是不愿说,我愿意说的。”
“好,那你就说。”
“可是我不能说呀。”
“不能说的理由是什么?”
“对我,对你,都不利。”
“我看是相反吧,你不说,对你不利,但对我倒没啥影响。你说了对你有利,对我嘛,也是有利的,明明是一件好事,何乐而不为?”
女子把眼睛半闭起来,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但口气没那么强硬,反而很是悲哀地说:
“这个世界还是太小了,最不想见到的人,却偏偏会撞见的,最不想说的话,也被逼着说,你知道这是一种怎样的滋味?”
“呵呵,你最不想见的,难道是我吗,是我这个侦探吧?你说对了,偏偏会撞见一个你最不想见的人,你最不想说的就是说出你们的全部秘密,包括你们那个魔盗门分支,谁是头领,你是奉了谁的指令行动的?金家的这批黄金被你们抢走后,又会运到哪里去保存?当然还有眼下一个很明显的话题,你为什么要炸死曹青余呢,是不是杀人灭口?是不是也奉了主子的命令行事?”
女子的脸色越发难看了,喘着几口气说:
“你不要逼我了钟翼,如果你真的有点头脑,就不该问那么多,难道我的话,你真的没听懂吗?我再说一遍,你伤害我就是伤害你自己,别傻了,我们其实是一样……”
说到这,突然间女子手捂胸口,身子摇摇晃晃,急忙扑在一棵树上,脸色死白死白。
“喂,你怎么啦,是不是不舒服?”钟翼问着,但不靠近去,谁能相信,她是不是在装病,要打你一个措手不及呢?
如果你以为她真的犯了急病,关心地上前去,可能正中她的下怀,她在你丧失警惕之心时突然出手一击,你手眼再快也提防不了。
所以钟翼是不会贸然靠近去的。
女子没有回答,两手抱住树干,嘴里发出几声含混的咕哝,然后身子慢慢向下垮。
终于她两手一松,就仰面朝天倒下。
钟翼一看,马上扑过去,伸手就摸她的脖颈。
一摸大惊,女子没有脉膊了。
这不是装出来的,因为她的脸色说明,她的确死了。
是中了暗算?
但钟翼认为,不是暗算,女子既不是中毒,也不是中了冷枪,她应该是得了急病。
到底得什么病暴亡,是需要法医来验证的。
钟翼先站起身,默默地伫立,过了一会才喃喃地说:
“我是侦探,我有我的职责,请原谅我,不得不要搜一下你的身,不,是搜你的衣兜,不是搜你身子,如果你兜里有什么文件,或者有什么值得参考的物件,那我必须带走,希望你理解。”
钟翼蹲下来,开始搜摸女子的衣兜。
他从她贴身衣兜里摸到一张照片,只看了一眼,惊得跳起来。
照片上是一个年轻男,那不正是,他钟翼吗?
不,这张照片相对是老的,应当有些年头,上面那个人,不会是他,而是,他爹!
把照片翻过来一看,果然写着两个字:
钟鼎
哇呀,居然是我爹的照片,留在这个女子的兜里。
这个女子到底是谁呀,怎么会怀揣我爹的照片?
钟翼头脑里一阵晕眩。
刚才女子的话,看来真有原因,“你伤害我就是伤害你自己!”他听不懂,现在有点明白了,这个女子跟我爹有关系,难怪她要说这种话。
那么她到底跟我爹是啥关系呢?
从年龄上来说,如果我爹活着,现在五十多了,比这个女的要大十七八岁吧,总不会是那种关系吧?
但想想也不是没可能,十几年前,我爹也就三十多,这个女的十七八,我爹出门在外,会不会遇上这个女的,两人有过一段露水之缘?
哇呀呀,不会不会,我爹是个正人君子,就算他加入了魔盗门,也顶多是从事的行当比较不光彩而已,在感情上,他一定是忠于我娘的。
因为我娘年轻时是美貌如花,漂亮程度能甩这个女子一条街,我爹能娶到我娘这么一个绝色美女,应该是心满意足,怎么会跑到外面还惹事生非的。
那么,有没有可能不是这方面的关系,是另外方面的?
另外方面,又是哪方面?
师徒?
钟翼脑子里一亮。
对了,也许,他们是师徒关系,因为这个女子,也是魔盗门的人,可能当年进魔盗门时,跟的是我爹。
行业也是要有师傅的,虽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授业师,但在年轻一辈刚参加工作时,需要一位长辈给与实际的引领,通常是不正式拜师,但形成实际的师徒关系。
钟翼这才心安不少,他相信,这个女的一定只是在刚入职时,由他爹指点指点而已。
别把他们本来纯纯的关系想偏了。
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可能这个女人还是相当重情义,把师傅的照片揣在身上,俨然以钟鼎的徒弟自居了。
难怪刚才她对他说,可以叫她姐姐的。
她是自认为师姐。
可是不管怎样,如果她真跟他爹有过师徒之谊,那么自己跟她确实有师姐弟之实,现在她死了,想想刚才对她的态度,是不是太不尽人情了?
钟翼顿时很难过,又觉得,这个世界确实太小,也太残忍,总是把一些让人无法接受的现实推到他面前来。
她要是不死,解释清楚就行,至于他认不认她这个师姐,是另一码事。
现在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