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烟嘴口对准老恒的鼻子一按,老恒轻轻地嗯了一声,头一歪就不动了。
钟翼迅速将烟嘴塞进兜里。
然后他站起身走出去。
他朝附近的窝棚子走去,那里有两个女人正在埋头洗涮。
一个穿红底黄花的袄子,一个穿蓝色袄子。
钟翼有点随意地晃过去,在她们对面坐下来。
两个洗涮的女人都戴着圆边草帽,遮着脸,似乎并没有发现他。
钟翼故意干咳两下,这两个女人也没有抬头,没有受到打扰似的。
“两位,你们用什么东西洗呢,没有肥皂怎么洗得清呢,我给你们一点东西,你们可以用来当肥皂。”
说着拿出一块豆腐似的东西。
这两个女人依然没有答话。
钟翼将豆腐干先塞到红底黄花衣女子的草帽下,“你闻闻,这个香气好闻吧,很香的对吧。”
女人突然身子一震,停止手上的活,然后贪婪地使劲吸着豆腐干。
然后钟翼又将豆腐干迅速塞到蓝衣女子草帽下。
蓝衣女子同样也是身子一震,停止手上的动作,也是贪婪地吸着。
“怎么样,两位,香不香?”钟翼问。
“哎呀,好香。”两人异口同声,嗓子都细细地,软软地。
“不过我给你们带来的肥皂在屋子里,你们愿不愿意跟我去拿呀?”
“愿意,愿意。”
“那跟我走吧。”
“好的,好的。”
钟翼在前面走,两个女子在后面跟。
到了屋子前,钟翼指指屋内让她们进去。
钟翼自己正要进去,突然许局长匆匆跑来了,低声而急促喊道:“啊呀,错了错了!”
“什么错了?”钟翼问。
“人搞错了,刚才那两个,根本不是老板。”
“对呀,他们自己也说了,一个叫老恒,一个叫老泉,并不是卜老板和丘老板。”
许局长感到意外,“怎么,你早就看出来了?”
“那当然,我虽然不认得什么卜老板丘老板,但我知道那两个穿绸衣的不是老板,无非是手下管事的而已。”
“可是卜老板和丘老板,我们到哪里去找?”
钟翼用下巴朝屋子里抬了抬。
“啊,他们在屋里?”
“已经搞定了。”
“搞定了?现在怎么样了?”
“可以叫他们跟我们走了。”
钟翼和许局长进屋,许局长一看,一脸蒙,“怎么,她们,不是女的吗?”
“呵呵,你说对了,她们,一个姓卜,一个姓丘。”
“啊?”许局长有点不相信。“闹了半天,卜老板和丘老板居然都是女流?”
“哈,连您都以为老板总是男的吧,外界的人都以为老板必定是男的,但其实,每次接待客人的,就是那个老恒和老泉,于是外界都以为矿区的两个老板就是老恒和老泉这两位。”
“乖乖,她们好厉害,隐藏得这样好。”
“所以才是高人嘛。”
“那现在怎么做?”
“看我的。”
钟翼走近两个女人,她们站着,低着头,好像在等待着吩咐。
“现在,你们跟我们走,如果有人问你们,你们就回答说‘别多嘴’,就这一句,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
两人显得很顺从。
钟翼让许局长走在前面,两个女人走在中间,他自己断后。
四个人向着矿区外走去。
这时那个老泉看到了,似乎吃了一惊,连忙跑过来挡在许局长面前。
“杨三,你们这是干啥子?”
“有点要紧的事去商量。”
“什么要紧的事?”
“这个嘛,我也不太好说。”
老泉愣了愣,尽量小心地问两个女人,“这是……要去哪里呀?”
“别多嘴!”两个女人同时发声。
“哎是是,我不多嘴,不多嘴。那要不要,我带些人,一起去?”
“别多嘴!”两个女人又同声。
许局长凑近老泉,低声说:“这件事很重要,可能关系到矿区的前程问题,所以要老大们亲自出马去谈的,你懂的。”
“噢噢,原来如此,明白了,明白了……”老泉赶紧闪在一边。
四个人继续向外走。
老泉终究有点不放心,跟在后面,一直走到山门口。
许局长回身说,老泉,你回去吧,不用跟着,不然一会儿你老大们又要呵斥你别多嘴了。
老泉有些迟疑不决,大概率觉出事情哪里有点不太对劲,可又不知问题在哪里。
钟翼则大方地说,老泉先生忠心耿耿,不放心两位老大,就让他送我们出山门吧。
就在快要出山门时,突然从路两侧跳出六个人来,挡住去路。
“咦,怎么回事?”领头的是个尖下巴,一看这情况有点蒙。
而老泉却似乎正等着这一刻,他嗖地从腰间抽出手枪,站到了前面。
“说,你们两个到底是什么人,到底想干什么?”
许局长顿时脸上有些紧张。钟翼赶紧举起两手。许局长一看也把两手举起来。
“诸位别误会,我们跟你们是有言在先的。”钟翼说。
老泉瞪起眼珠,“什么有言在先,跟谁有言在先?”
钟翼指了指其中的四个,“就是他们,刚才我们进山时,跟他们见过了,我们跟他们说好的,出来时会带两个人,他们说会放行。”
“你们真的这么答应了吗?”老泉指着那四个人问。
这四个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个申辩道:“这跟我们没关系呀,是青疤和奔奔领着他们进山的,可能是他们答应下来的吧。”
老泉似乎有些感觉了,嘴里说道:“难怪我看青疤这个人有点怪,好像着了什么魔道似的。只是没见到奔奔,这家伙死哪里去了?”
正在这时一个人飞也似地跑来,正是青疤。
青疤气喘吁吁,扑通朝钟翼跪下了。“钟先生,咱们可是说好的,你可不要忘记……”
钟翼赶紧接过话头:“放心,我贡老板跟你和奔奔讲定的事,是不会忘记的。”
说着从兜里掏出一颗圆圆的小药丸。
青疤接过去一仰脖就吞了。
老泉惊异地问:“这是什么药?”
“消疤灵。”
“消疤灵?能消掉疤痕?”
“对,你看青疤年纪轻轻的脸上有这么条痕,对象都不好找,我是动了恻隐之心,才给他药丸,这可是进口的洋货,价格贼贵。”
老泉赶紧问:“真这么灵吗?”
“不信的话,过上两天你就可以看出来效果了。”
“那那,你还有吗?”
“有倒是还有一颗,但你又用不着。”
“啊呀,不瞒贡老板,我确实用不着,但我有个妹子,她小时跌过一跤,脸上留下一道伤疤,现在大姑娘了还是没好,她都不敢嫁人,求求你把那颗药丸送给我吧。”
钟翼显得有些为难,嘟囔道:“如果是你自己用,我可以给,但就怕你虚造你有个妹妹,真给你了,你拿去做好人,而我花大钱买来的,不是白瞎了吗?”
青疤反复求恳,钟翼才又拿出一颗交给他。
这样一来,青疤就满心信任钟翼了,对其他人下令放行。
钟翼和许局长带着两个女的坐着马车,离开了矿区。
但他们并没有把女人们带得更远,在半路停下车,马上进行询问。
询问很直接,那个简图,在你们手里了吧?
她们的回答也很直接:
是!
“是谁给你们的?简令隆吧?”
“对,就是他。”
听着这个回答,许局长气得七窍生烟,大吼一声:“简令隆你这个混帐东西,当什么不好偏要当盗贼!”
钟翼心想岂只有简令隆,有个好好身份却偏当盗贼的,多了去,连钱若安的儿子都要暗中搞金呢,更别说那些小喽罗,姜步庭简令隆这些人哪个不想发一笔成为富豪。
“那么简图在哪里,在你们身上吧?”钟翼问。
其中那个蓝衣女撕开衣襟的一角,从里掏出一张折叠的旧纸来。
钟翼当即拿了一看,很肯定地点点头,“没错,这是一份简图。”
许局长急急地问:“怎么,上面标着藏宝图的位置,一看就看出来了?”
钟翼微笑,“那是不可能的,简图如果标得那么清晰,就没有保密价值了。”
“还是需要破译的吧?”
“当然,肯定需要破译的。”
“那你怎么一眼就能断定是简图无疑呢?”
“其实简图有两份,不是各管各,而是要合起来才是完整一份,前一份我看过了,只是一些弯曲的线条,无论如何是不能破译的,但如果认为是假图又不像,应当是有用的,所以我才认为简图是有两份的,现在果不其然,另一份找到了。”
许局长对藏宝图还是挺关注的。
“有了两份简图是不是你可以破译藏宝图的秘密了?”
钟翼解释:
“这只是第一步,简图里可能蕴含藏宝图相关信息,重要的就是能不能破出来,而破出来了,接下来就是按图索图,但要找到藏宝图也许还不容易。即使这两步是顺利的,藏宝图如愿找到,能不能按图索宝仍是个未知数,有可能到了藏宝地点,还有很多阻碍呢。”
许局长点点头表示赞同:
“说得完全在理,我也碰上过类似的案子,有人在山中莫名其妙死掉,家人来报案说被害的,实则查下来,有可能是此人盗宝,被机关所杀。跟盗墓一样,不是每座墓都能轻易进去盗的,进得去说不定也出不来,里面机关重重的,盗宝不成反身死。”
钟翼说道:“好在,我们拿到藏宝图并非盗宝,而是进一步勘察那个旧地道,尽可能找到贮金室,让我见见黄金盗案的第一现场。”
许局长又纳闷不解了。
“可是,你要看的是瞳珠岛的地下设施,为什么张大帅不直接批准你下去呢,你还得大费周章地搞到藏宝图才行呢,这里面有什么联系?难道你认为这些宝就藏在这个地下设施吗?”
“是啊,我怀疑当初几个设计师在发现地下旧设施后,并没有立刻向张大帅汇报,除了那个铜镜,还有简图,他们认定地下旧设施本身就是一个神秘而强大的藏宝设施,他们很想立刻搞到这批宝藏,而到目前为止,谁也不知道这批宝藏放在哪里,所以,你懂的。”
许局长很惊讶,搞了半天,原来奥妙在这儿,真是令人意外呀。
然后许局长赶着车回警局,将两个女老板扣押准备审问治罪,钟翼则带着简图离开。
钟翼已经将姜步庭那个简图看过,并牢牢铭记在脑海里,他现在只要将那份刚拿到的简图作个对比就行了,看看能不能从中找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