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带着那四个人进了树林,里面蒿草长得比人还高,他们往里走时,其中一个瘦个子问道:
“不会在里面吧,如果他们把马车推进去,一定压倒很多草,车辙都能看出来吧。”
“可他们不一定是把车推进去,而是抬进去的,然后出来时将踩倒的草扶起来,就不容易被人看出来了。”钟翼说。
这四个人不是那么相信的,只因为头头命令他们进来,他们只好跟着进来,心里其实挺看不起钟翼,觉得这个家伙是在随口胡诌,自命不凡的,有啥了不解呀。
马上咱们要看你笑话了。
他们是谁呀,双枪女煞的手下,双枪女煞威名远扬,他们也是沾光的,个个都觉得自己也是牛气冲天。
谁会觉得这个陌生小子有啥能耐。
但是,忽然,有人惊叫了一声:“哎,快看,在这儿呢。”
声音是透过蒿草传过来的。
此时那四个人都走散了,因为蒿草实在太茂密,各人埋头寻找一不小心相互都被蒿草隔开了。
有人大声问:“谁看到了,在哪里呀?”
“在这儿呢。”有人继续喊。
那四个人好不容易才都辨清方位,等聚集到一处,就见钟翼站在那里。
发现那些马车和箱子的人,正是他。
大家一看,目光一齐亮了。
确实呀,这里停放了马车,一辆接一辆,如同长长的火车似的成一列纵队。
能藏得这么好,真是做了一番功夫的,这么多辆车要一辆一辆抬进来放好,人在退出去时要将被踩倒的蒿草都扶正,以使外面根本看不出这儿有人进来过,谁会想到里面存放了这么多辆马车。
不用细细地数,反正要找的马车确实找到了,就在这里,哪怕只有一辆也足以说明,钟翼的分析是对的,何况还有这么多辆。
那四个女煞的手下顿时对钟翼五体投地,刮目相看。
“哎唷,钟先生果然料事如神哪,真的算到他们把马车藏起来了,我们老大开始还不相信咧,现在肯定没得话说了。”
钟翼指了指那些马车,“你们认一认,车上的那些黑箱子,到底是不是铁的。”
这四人看着,都惊异。
“是铁箱子吧,看上去就是铁的。”
“但我说是泥做的,你们相信吗?”钟翼含笑说。
这四人都说不相信,明明,这些箱子看上去就是铁的,怎么会是泥做的呢。
“那你们可以验证一下。”
有人捡起一粒石子,朝其中一个黑箱子扔过去,声音并没有那么脆,有点钝响,噗的一声。
“咦,怪啊,好像真的不是铁。”
四人立刻都从靴子里抽出匕首,对着马车上的的箱子就用力扎。
刀子扎在黑箱子上,都发出噗噗的声音,却根本不是铁碰铁的金属声。
并且匕首还从黑箱子表面扎下一片一片的泥屑。
“哎唷,这到底啥做的,怎么像是水泥。”
“不,不是水泥,水泥是一点都扎不下的,这确实是泥,里面掺了石灰,干透后就比普通的泥要硬,比水泥要脆。”
这四个人一边扎一边探讨着。
钟翼则站在一边,思考着下一步会往哪个方向走。
阿梅大姐追踪络腮胡子这批人,本以为是盯准了铁箱子,谁知是一场空,铁箱子只是泥箱子,里面根本没装金子,她辛辛苦苦带人却追错了目标。
她会善罢甘休吗,肯定不会。
如果就这样偃旗息鼓,就不是双枪女煞了。
她肯定会有两套方案的。
也就是说,她不会只有一套计划,还会有一套备用方案,而且说不定,两套方案是双管齐下的,另一套也在实施,只不过在别的地方。
这是钟翼对她的了解,不知道是不是这样。
那四个阿梅大姐的手下将所有马车上的黑箱子都扎个遍,一一验证,全塔玛是泥箱子,没有一个铁的。
然后他们围着钟翼,傻乎乎地问,现在怎么办?
钟翼一挥手,“当然要去报告你们的老大。”
五个人走出树林,见到阿梅大姐。
阿梅大姐听了他们的报告,得知找到了马车和箱子,但那些箱子根本不是铁箱子而真是泥做的,顿时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牙齿咬得格格响。
“没想到,我双枪菊居然失手了,被一个小杂毛给忽悠了,真是大海里走惯了船,却在阴沟里翻了个。”
双枪菊?这是她对自己的称呼,原来她名字里有个菊?钟翼顿时就记住了。
那么,她骂的小杂毛?是指张飞雄吗?
钟翼也不问,集中注意力倾听她还要说些什么。
“小翼,我有点搞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状况呢?”
钟翼被问得没头没脑:
“我哪知道哇,你为什么要带人追他们?是你的情报有误吧,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说这些人运输着铁箱子,铁箱子里装着金子?”
阿梅大姐鼻子里哼了一声:
“现在看来,确实是我情报有误,这件事告诉我,有时候不能太自信,太盲目,在得到情报的时候要多作几方面的分析,多作几种预案,不然的话,只相信一个结论,不一定是可靠的,像今天这个事,如果我多多考虑,多弄几份备案,就不会这样被动了。”
钟翼试探地问:“那你有没有另作了预案的?”
“可惜,没有。”
“哦,那样一来,追踪真正的铁箱子,就不可能了吧。”
钟翼没觉得遗憾,相反隐隐有点开心,因为如果阿梅大姐是做了预案的,那就证明这个女煞实在太强了,这种人当匪首,确实超级可怕,简直是登峰造极,不会有人能制服得了他,包括我这个亲外甥。
还好,她没有我想象中那么牛,也是百密一疏,出现失误,看来她也是个平凡的人,没有传说中那样天下无敌。
但另一方面,钟翼也不得不感到焦虑,军寨里遭到洗劫,那肯定不是假戏,毕竟有那么多具尸体为证,别的可以假冒,可以伪装,尸体是不可以的,那不是道具而是真尸,现场断肢残臂散落,到处血迹斑斑。
并且战斗就发生在他视野里,没有人演得了这样的戏。
军寨被攻破,装着金子的铁箱子被抢走,那么这批真金被运往哪里去了呢?
根据当初金百万对钟翼的说法,这批财宝是有人寄存在他家的,跟瞳珠岛那批失窃黄金八辈子打不着,根本是两码事。
本来,钟翼完全可以不用管这事,无非是碰上了金阿震才得知金家遭了抢,如果没有碰巧遇上金阿震,根本不知道此事,也就没有机会接触这个案子。
那么这个案子,跟他接手的案子,到底有没有关联呢?
表面看完全是两个案子,钟翼可以相信金家这批铁箱子里的金子,不是瞳珠岛失窃的,所以他完全可以撇开不管。
但是恰恰相反,金家的铁箱子,就因为被人抢了,反而跟瞳珠岛那案子挂上钩了。
金子本不相干,相干的是抢夺金子的人。
如果只是山匪干的,那也没问题,不跟钟翼沾边,偏偏这里面有一方的人,是张飞雄的。
哪怕双枪女煞参与,也无关紧要的,因为她就是一个匪首,她带的人就是搞抢的,无非是她沉寂多年后又重显江湖,搞了一次抢而已,也不在钟翼所管的业务范围内。
关键就是张飞雄,他的人马跟这件案子一牵连,钟翼也就被粘带上了。
能不管吗?
张飞雄是被齐盈一点了名的嫌疑人,齐盈一咬定瞳珠岛的案子是张飞雄带人干的,本来钟翼还不能仅凭齐盈一的说辞真把张飞雄列为嫌疑人,但现在出现一个案子,张飞雄似乎在明目张胆地策划和实施抢金案,那不是正说明,张飞雄是不折不扣的抢金人,在用行动给他自己贴上了“盗金贼”的标签吗。
也就是说,瞳珠岛黄金大案,又向外拓展了一下,多出来一个案子了。
有其一必有其二,如果金家的这桩案子里真有张飞雄的参与,那么瞳珠岛的案子,有张飞雄参与的可能性就真的存在了。
所以,对眼下这桩案子,钟翼无论如何得抓住了不放,不能可管可不管,而是必须得管。
要管就得找线索,络腮胡子这帮人搞了个假运输,运的不是铁箱子而是泥箱,本身说明他们有意为之,内中有鬼。
那么军寨那边,到底是什么状况?姓姚的那批人,真的被打光了,真正的黄金被抢走了吗?
好吧,就算这是个事实,那么现在的核心问题,无疑是那批从军寨抢走黄金的人,又往哪里去了。
这一定是阿梅大姐最关心的问题。
也成了钟翼最关心的问题。
娘姨和外甥,目标一致,想法相同。但当然,他们的终极目的根本不一致,一方是为自己的利益打算,一方是为了侦破案件。
有时候尽管目的不同但暂时也能合作一下,无非是达到一定的程度时就再看谁更牛,分出胜负。
阿梅大姐,也就是她自称的双枪菊,也在作着深层的思考。她也在揣摩钟翼的心思。
面前这个长相秀气的小子,是她姐姐的儿子。
姐姐跟她不相认,她也无意认这个亲外甥,但两人有亲缘关系,这一点雷打不动的。
这小子的血管里,也流着跟她一样的血呢,秉性脾气,行事能力,还会有她的影子呢。
自己不差,这个外甥当然也不脓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