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老爷，你既然认识我爹，那你知道他是个怎样的人，干的是啥工作？”
“怎么你这个儿子都不清楚？”
“我爹生前从没跟我讲过，只是最近几天，我才听说，我爹是什么魔道门的人，而你说搞这个地下仓时，请他帮过忙，是不是他作惯了盗事，对各种的地墓呀，地道呀，地下仓室之类的防御设施见识多了，有了经验？”
金百万迟疑了一下，好像在掂量钟翼的话是真是假。
“你不清楚魔道门是干啥的吗？”
“听说是专门偷盗的这么个团队吧。”
金百万却摇摇头，“你把魔道门想得太简单了，你爹既然没亲口向你介绍过，那么别人说的啥，你就不要完全当真，魔道门到底是啥样的，连我都说不清。”
“那你是魔道门的人吗？”
“我不是。”
金百万不是魔道门的人？他既然与爹结过义，怎么连魔道门是什么也说不清？
是说不清还是不想说？
金百万随之解释道：
“魔道门的入会条件是很严格的，有家族成员当官就不收，我家当年是有长辈在朝为官的，而且我也没有兴趣加入哪个团队，只想着读好书，考个官，延续我金家的官运，但是前朝垮了，我也只能回老家来，做个隐居乡绅，多年来，我对魔道门也不打听，几乎音讯全无了。
听起来似乎合情合理。
越是高人越容易将一切编造得滴水不漏，像金百万这样的人，搞起掩饰的事来可以说炉火纯青。
世事怎么有这么多巧，钟翼见到一个了解他父亲的人，但此人却说不是魔道门成员，也不太清楚魔道门具体的情况。
钟翼想，不管你承不承认是魔道门成员，那批铁箱子，你总该有个解释吧？
按钟翼的思路，瞳珠岛的黄金是魔道门的人偷的，运到沟子楞，藏在了金百万家的地下仓里，那么金百万是其中成员之一就没有什么悬念。
但问也得问得巧妙点。
“金老爷，你说我爹是魔道门成员，而有人告诉我魔道的道，其实是盗，魔盗门是专干盗窃，他们的盗窃行动，不会只是小偷小摸吧？”
“这方面，我是不知他们所为呀，乱世之时，我跟你爹只要有私交就行，大家相互不会计较各是干啥的，我既然无心关注魔道门，自然也不打听。”
钟翼继续问：“魔道门的人作案，一定作大案，比如偷窃黄金，一定偷好几十箱吧？”
金百万一时没回答，只专心地滋滋抽烟，过了一会才说：“小钟，你和那个小姑娘一起来，就是冲着我地下仓那批铁箱子的吧？”
话都说到这儿了，没必要再绕路，钟翼点点头承认。
“那么，先说说你们的动机吧，一听说我这儿有几十个铁箱子，是不是，你们动起了脑筋，想来掳一把？”
钟翼赶紧摆手，说来说去，金百万把他们当成贼探子，来打前站踩点了。
“不不，金老爷你误会了，我们可不是这个意思。”
可是语气又不够坚定，因为，真的有人想掳金，管庆益不是找他了吗，双枪女煞不是找他了吗？
当然可以说明我们两位不是盗贼派来的探子，而是两县所派的侦探。
但侦探身份一曝可能更糟，万一金百万能容忍两个盗贼探子，而不能容侦探，那就麻烦了。
金百万却并没有态度严厉，仍然语调平和地说：“这年头，很多人都在一心寻宝，万一寻着了一处，可能就彻底富了，吃穿不愁了，所以像我这里贮有金子的消息一旦传出去，招来各种人的觊觎，还是挺正常，我也早料到了。”
钟翼心想，还是更直接点吧，金财主已经那样坦率了，还用得着试探吗，直奔主题好了。
“金老爷容许我进了地下仓，让我亲眼见到那些铁箱子，是不是在告诉我，你不怕有人要盗取？”
金百万摇摇头，脸色显得严竣：“不，恰恰相反，我不是不怕盗贼，而是很怕，可以说是怕得坐卧不宁，我一夜很少睡得着，天天在心惊肉跳中度过。”
这又出乎钟翼意外。
“可是看金老爷挺从容的，而且你的那个地下仓有很强的防御设施，你还惧怕什么呢？是担心江洋大盗闻风而动前来劫掠？”
“惧怕有两种，第一种就是怕有大盗来劫，不说别地，光是八宗县境内，各种大大小小的白黑道挺多，有跑单帮子的，有两三人合作的，更有几十甚至两三百人合伙的，这些人要来打主意，还是挺麻烦。第二种呢，不是草寇土盗，而是有身份的。”
好像有所指啊。钟翼假装不解地问：“有身份的，什么身份？”
“军，警，或者如同你这样的，官家派出的侦探。”
原来金百万已经看出他和白雁的身份了？
“军，警，侦探，为什么金老爷担心呢？”钟翼不解地问。
金百万呵呵一作笑，意味深长地说：
“我惧怕的，是他们会误解我，把我当成一个江洋大盗来看待，好像我家中藏有一些铁箱子，那就肯定来路不明，有可能就是从哪里抢夺来的，或者是我跟大盗有勾连，人家抢夺来放在我这儿。”
说得越来越坦率了。
钟翼说：“虽然我不清楚金老爷这些箱子里装着什么，又从哪里来，不过，如果这是一般的财宝，又是你自己家世代攒下的，那你就不用担心军警和侦探吧，要担心的还是那些江洋大盗才对。”
金百万吸着烟，长长地叹出一口气：“可问题就在于，我这批箱子里装的什么，连我都不知道。”
“啊，你都不知道？这样说，这不是你自家的东西了？”
钟翼又惊又喜，没准这就是瞳珠岛被盗的黄金，是寄存在金家的，金百万并没有直接参与盗金，只不过与盗金者有友好关系，才允许借用他家的地下仓暂存一下。
金百万微微点头，“对，这不是我金家的东西，是有人托存在我这里的，这些箱子被运来时就这个样子，上了锁，盖缝都焊死，所以我也不能打开看。”
“人家也没告诉你里面装的什么吗？”
“告诉了，说是值钱的东西。”
“具体是金是银是珠宝钻石，没说清？”
“对，既然人家不肯说，我也不好多问。”
钟翼心想这是真的吗？
他又问道：
“这些箱子的主人，看来不是等闲之辈，能拥有这么多财宝，不是一般的豪富，金老爷一定跟这位主人有非凡的交情，他才敢把这么大一宗值钱货交给你保管，而你也敢接受下来，不怕冒风险。”
金百万起身换了一把椅子坐下，用带点神秘的口吻说：
“这事，我就不向你明说了。小钟啊，我跟你父亲钟鼎当年是至交，按理在他不幸遇难后我有义务照顾你们娘儿俩的，可是由于种种原因，我也是无能为力，今天见到你，还是挺高兴的。”
打起亲情牌来了？
钟翼也顺势假装感动地说：“有您这份心就行了，大家都各有难处，不是事事都能随心，我对父亲生前所作所为了解很少，但我可以感觉出来，他的影响力似乎还在作用着我。”
“那当然，你爹生前，有好友，也有仇敌，这是你必须面对的，你肯定是会爱憎分明，而不是敌友不分，把敌人当友人，把友人当敌手的。”
一番猛夸，老道的操作，敌友不分这词用得太好了，我不是正面临这种尴尬吗。
当然听金百万那意思，不要把他当成敌手的意思，而是要当成友人，自家人。
这时金太太站起来，说去厨房看看，如果饭菜快好了，就叫人去把那位小姑娘请来。
“怎么，你们要请我们吃饭？”钟翼有点意外。
“当然啊，昔日老友的儿子到了，我怎么能不请个客呢？略备水酒，聊表寸心。”
呃，没想到吧，自己和白雁跑到这个陌生山村来，居然还被人家认亲了，要好酒好菜地招待。
由此更可见，爹生前的声名是不小的，有点广交四海的样子。
不一会儿金太太说已经做好饭，可请白小姐过来吃饭。
钟翼赶紧站起来说：“白小姐有点肠胃不适，还是我去叫一叫，看她愿不愿意来，要是不来也不用勉强。”
本来是金太太要差谴丫环去请的，但刚才钟翼让白雁从老于家后门出去，避一避，现在要找到她，必须得他自己去，否则白雁是不会相信。
钟翼没有进老于家，直接往老于家后面的树林里找去，白雁果然出现了。
“哎，这么长时间，到底有没有人来找你了？”白雁问。
“是我自己去了金家门外，被金太太请进去了。”
“你都去过金家了，金太太为什么要请你进去？”
“没想到哇，在这儿被金财主认亲了。”
“什么认亲，不会是温秋衿那一套重演了，又来一个指腹为婚的吧？”白雁太惊讶了。
钟翼叹了一口气，“金财主认识我爹，说当年他们曾经是至交。”
白雁大惊，“还有这么巧的事？你确定他说是的真的，而不是诓你吧？”
“不管怎样，他叫得出我爹的名字，也说得出魔道门来，至少他对我的身份是了解的。”
白雁听说金财主还能说得出魔道门，有些警惕地问：“他自己是不是魔道门的人？”
“他自己说不是。”
“那又对你说了些什么，他对魔道门了解多少？”
钟翼不耐烦地摆着手，“好了好了，人家是让我来叫你去吃饭的，你先别问那么多了行不行，好多问题我自己根本没搞清。”
白雁却有些迟疑，“都不能确定他跟你爹是不是真的至交，万一他对你爹和你都是了解的，却是个敌手怎么办？那不是摆了鸿门宴了。”
“就算鸿门宴，我们也可以去吃，要看看金财主说些什么。”
“可我害怕见到他那个痴儿子。”
“放心吧，这次请你我吃饭，他们不会放阿震出来陪的，因为酒桌上可能要谈比较严肃的话题，不能让痴阿震给搅了。”
白雁这才跟着钟翼去了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