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翼认为盗金者让几只河狸从鳗鱼洞里钻进铁丝网,在水下扒出几条壕沟。
将装金箱沉进水里的壕沟,再由河狸将壕沟用淤泥扒平了。
齐盈一听了,大为吃惊,这是她毫无心理准备之下,听到的最不可思议的结论了。
“你的意思,那些被盗的金子,没有被运走?”
“对,没有被运走。”
“就在铁丝网外的淤泥里埋着?”
“不,不是在外面,是在铁丝网里面的淤泥里。”
“也就是在竹篱笆里面,在水雷区?”
“对,就在水雷区,在竹篱笆里面。”
齐盈一不住地拿手搔头皮,她感觉自己的智力严重受阻。
难道,轰轰烈烈的瞳珠岛黄金大案,就是这样一个结果?
盗金贼没有把所盗的黄金及时运走而是沉在了湖底,埋进了淤泥中。
靠的不是人工挖掘而是水狸?
而水狸又无法直接在淤泥上打洞钻进铁丝网和竹篱笆下,就动用了一条巨鳗先钻了个洞,再派水狸将这个洞挖得大一些,可以容许水狸自由进出?
水狸进入水雷区的用处,是在里面的淤泥下挖出几道壕沟。
壕沟的用处就是可以将那些装着黄金的箱子埋进去,再由水狸用爪子拨泥,将埋有黄金箱子的壕沟给掩填平了,以使外表看不出来?
是这样吗?
是
这
样
吗?
听起来实在是,天方夜谭呀。
可是,又好像不无道理。
是钟翼的虚幻描述呢,还是事实果真如此?
“我的娘哎,你说的,是黄金大案的真相吗?”
齐盈一晃着脑袋,不是表示怀疑,而是只觉得可怕,不可思议,她其实是有点相信了。
“我只能依照所见,作如上推测,至于是不是事实,要进一步证实的。”
齐盈一急急地说:“既然你这么推测了,明明可以马上证实一下,你作了证实没有?”
“怎么证实?”
“你可以挖一下那些壕沟,如果黄金箱子就埋在下面,不是当场可以挖得到吗?”
钟翼马上苦笑了,“我的齐小姐呀,如果我当时有你这么聪明,思维有你这么敏锐就好了,问题是,我最初没这么认识到呀。”
“怎么没想到?”
“前几次潜水时,也许,那些装金的箱子就在我眼鼻底下,可是呀可是,我并没有辨别出来,我根本没有往这方面想。”
“所以,你就忽略了,没觉得黄金箱可能就埋在下面的淤泥中?”
“是呀,如果我当时就想到了,那就没有遗憾了,事情可能一下子就搞清了,可是,没有假如哇,事情错过就错过了。”
“怎么错过?你后来不是想到了吗,为什么又不去直接证明一下,而是带着我跑这儿来了?”
“因为已经错过了嘛。”
“那些黄金箱子,已经不在那里了?”
“是的,不在那里了。”
“你怎么知道的,你又没有用手摸。”
“是我推测的,因为,那里出现了壕沟的轮廓,这说明,原本埋有黄金箱子时,壕沟上面被水狸给扒平的,根本看不出凹槽,等我见到凹槽时,就明白过来,那些黄金箱子已经被挖出,运走,所以水狸也不需要再拨泥搞掩盖了,留下了那些凹槽,我要再去凹槽里探摸,那才是马后炮呢。”
齐盈一在路边一屁股坐下来,喘着气问:
“这么多天,我们消耗了那么多精力,吃了那么多苦头,突然间,就发现了被盗黄金的下落,居然就沉埋在西岸竹篱笆里面的淤泥里,而你明明是在外面检查过的,我也下水,在那里潜过,居然,谁都没看出来,等你看到凹槽,那些黄金被运走了,我们落了一场空?”
钟翼点点头说:“从现场来看,我们落空了,黄金是真正被运走了,我们慢了一步,或者可以说我们还是没有盗金者那么聪明,他们的计划太周全了,做法太厉害了,手段在我们之上。”
“不,我绝对不相信,还有人能瞒得过你钟翼,能在你钟翼的鼻子底下埋下黄金,却不被你发觉,又悄无声息地运走,我难以相信这个结果。”
“为什么难以相信?我又不是神仙啊。”
“虽然你不是神仙,但你的眼神那么犀利,嗅觉那么灵敏,我们没有人能想到瞳珠岛的铁丝网和竹篱笆那里有问题,王满明明讲了,张大帅派来水鬼进行过检查,而你不放心,亲自下水,而且潜了不止一次,我看,你一定早就看出了端倪,但你却故意拖延了时间,让人把黄金给运走了。”
钟翼呵呵一笑,“你是怀疑我跟盗金者有一腿?好吧,你这样怀疑,也是你的权力。我还是按照我的思路来作一点解释吧。”
然后说道,那条大鳗鱼也好,水狸也好,都不是野生的,是盗金者豢养的帮手。
大鳗鱼既是盗金者的哨兵,也是打洞的先驱者,它的作用有两个,一是负责监视这一带水域,如果有人在,它会向主人发预警。
水狸的作用则是配合巨鳗,打洞,挖壕沟,在埋下黄金箱后再进行掩盖。
然后在需要运走黄金时,将壕沟上的泥再拨开,由主人通过铁丝网下的洞,将一箱一箱的黄金从水雷区拖到铁丝网外面,再从容运走。
由此,可以说,瞳珠岛的黄金,是确确实实被盗走了。
先前,只能说是被盗,但没有盗走,黄金没有离开瞳珠岛,现在是离开了。
你可以不相信,不承认,但我觉得这就是事实。
当然你可以怀疑,是我钟翼在其中有一份作用,甚至我就是盗金贼中的一员。
那又怎样,你怀疑我,我也在怀疑你,你们所有人怀疑我,我也在怀疑你们所有人,这很公平嘛,大家相互怀疑,谁也别想置身事外。
齐盈一站起来走了几步,又返回来,站在钟翼面前,表情极为惨痛地说:
“你可以怀疑我齐盈一跟盗金有关,我一点儿不怕,因为我清清白白,我不是盗金贼,跟盗金贼无一丝牵连。但我很担心你。”
“担心我跟盗金贼有关?”
“是的,你跟盗金贼有关,甚至可能这起盗金案就是你策划的,实施的。如果那样,我还有什么盼头。”
“咦,就算我真是盗金贼,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怎么就没盼头了,你完全可以向你舅舅揭发我,说我钟翼是盗金贼,请你舅舅派人把我抓起来,杀头好了。”
“你别嘴硬啊,如果你真跟盗金有关,那我不想活了,我死了算了!”
齐盈一突然泪如泉涌,蹲在地上哭得起不来。
钟翼也没有去安慰她,让她哭。
小姐哭吧哭吧不是罪。
过了一会,钟翼才说道:
“我们要的是事实,你舅舅张大帅,是等闲之人吗?不是,他是一个大帅,是个杰出之人,他会因为某人揭发说某人是黄金大盗,就轻易下令将被揭发之人逮起来治罪?不可能的,他需要的,是事实,是证据,所以,不管你揭发我也好,我揭发你也好,都没有意义,张大帅现在想看的,不是你的眼泪,而是事实,所以,还是先别哭了,咱们找他去吧。”
齐盈一停止哭泣,无奈地问:“你又让我带你去见他?我早说过了,我不知道他在哪里呀。”
“那好,我们先不忙找他,我还是去看看我师傅,你去不去?”
齐盈一默默点点头,她也想见见钟翼这位了不起的师傅,其实关于李淳云,她早就知道他是个怎样的人。
她也是他的徒弟。只不过,这些年,她没有去拜访过他。
该去拜访一下了,行个弟子之礼吧。
就这样,钟翼领着齐盈一,前往李淳云寓所。
敲敲后门,门开了,不是李淳云,居然是宫先生。
钟翼和宫先生打个照面,刚想开口,只见宫先生抢先说道:“哎唷,是钟翼来了,还带来一位朋友?看来今天你师傅和我老宫青梅煮酒要多加两个碗了,但不知今天该论个什么话题了。”
钟翼听出来,宫先生是在暗示,不要亮明他的身份,仍以宫先生称他。
宫先生也好像没打算叫出齐小姐的名字,装作不认识。
钟翼心想还是玩假面人,虽然一点不好玩。
进了客室,只见李淳云坐在桌前,桌上放着一堆青梅,他正在挑拣着,将不太好的青梅剔出去。
见钟翼他们进来,李淳云就笑了。
“哈哈哈,宫兄啊,你的梅花易数真是越来越精到了,掐指一算,就算到今天会有两位后生前来,参加我们的青梅煮酒雅聚呢,果然时辰都不差呀。”
宫先生则夸奖:“我用了易数,李兄你用了奇门,居然算出,来的两个后生,会有一位女生,并且,还跟我们中的谁有渊源,我还不太敢信,现在事实摆在面前了,还是你算得更精细。”
李淳云就指了指钟翼:“这是钟翼,我的徒弟。”
又指了指齐盈一,“这位小姐,姓甚名谁,我说不清了,但好像也做过我的学生吧?”
齐盈一向李淳云拱手,“先生,我叫齐盈一,我也是你的徒弟,你怎么会记不得我了?”
宫先生笑道:
“他记不得你,是有两大原因的,一是,他收过徒弟,也教过学生,学生跟徒弟是不一样的,他收的徒弟很少,目前只能说钟翼才是,而学生呢,当年一大批,所以他不可能都记得所有学生的名字,二是,他越来越老了,老了嘛,就老糊涂了,记忆越来越差,当然就不记得你了。”
说着和李淳云都笑。
“抱歉呀盈一,我怎么可能忘记你呢,我李淳云哪怕忘了钟翼,也不可能忘记你齐小姐的,刚刚是开个玩笑。你能跟钟翼一起来,我这儿真是篷荜生辉,是我李淳云的荣耀。”
“先生别这么说,让我羞愧。”
宫先生说,好了,大家坐下,我们要青梅煮酒了,今天两位年轻人到了,这酒论一定更有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