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死了，一定与我现在正在追查的这起案件有关。如果我真的死了，书岚，不要再追究，保护好你自己。”
书岚，正是沈霁恒母亲的名字。而沈川临死都不知道，在他妻子的肚子里，正孕育着一个流淌着他的血脉的新生命。
他的母亲当然知道这本笔记本意味着什么，永恒的危险、无尽的黑暗，但是也意味着她丈夫一生的心血。她无法下定决心去销毁它，在她临死前，她必须将它交给他们的儿子。她不知道这样做是对是错，但她知道，如果不这样做，她就算死也无法瞑目。
“母亲，我知道了。”他记得当时他这样对母亲说，淡淡的，听不出悲喜。而在他心里却经历着如洪流般的剧变，一直以来的梦想轰然倒塌。他必须全力追查父亲的死，不惜一切代价。而一旦进入公安系统，难免会被纪律束手束脚。留给沈霁恒的选择只有一个——成为一名私家侦探。
从那天开始，那个噩梦也如影随形。
几年来，他经手了不下一百起案子，却一无所获。这一切都给沈霁恒带来深深的无力感。有时他甚至怀疑，那个人或许已经死了……
沈霁恒从回忆中抽身而退。他揉揉眉心，眉眼间尽是疲惫，仿佛有谁在他灵魂深处深深划了一刀。
洛问在一旁注视着沈霁恒神色的变化，天生的敏感让他察觉到沈霁恒情绪的波动。他似乎很不开心。但洛问只是坐在沙发上，不知道该用什么借口去关心沈霁恒。
沈霁恒对洛问的犹豫并无察觉，他坐在书桌前浏览着法医报告，如他推断的一样，心脏、眼球的摘除都是在死者活着的时候，尸体尸斑浅淡，死亡原因是失血过多。不仅如此，陆泽还在血液中检测到了麻醉剂。
麻醉剂？沈霁恒从笔筒里抽出一支笔，在一旁的纸上写下几个字。凶手给死者注射了麻醉剂，这可以说明两个问题，一是凶手不想让死者感受到疼痛，二是怕死者喊叫引来别人。但，蒋栋到底有多信任这个人，才能让他有这么大的可乘之机？
想到这里，沈霁恒对傅小青的“女朋友论”更加信服了几分。
等沈霁恒从卷宗里抬起头，已经快傍晚了。他叫上洛问从越秀路上的高家小炒打包了饭菜，两人到家时，傅小青才刚刚睡醒，智慧的大脑还没重启成功，压根没认出今早见过的洛问，睡眼朦胧地看着进门的洛问和沈霁恒问道：“这谁啊？霁恒你新交的男朋友？”
沈霁恒闻言直接被口水呛到，扶着鞋柜一边咳嗽一遍瞪着还迷糊着的傅小青，洛问则是再一次熟了，一遍熟着还得替沈霁恒顺气。傅小青这才认出来这是洛问，她趿拉着拖鞋走到二人身边，沈霁恒以为她良心发现，结果她拿过他手里拎着的外卖盒子就又走回了沙发。
“着什么急啊，就算我说对了也别激动啊。”
沈霁恒咳嗽得更厉害了，指着傅小青一副马上就要气绝的模样。洛问赶紧把他扶到沙发上坐好，傅小青替二人倒了两杯水，开始拆茶几上的外卖盒子。“别急别急，你慢慢说，我听着呢。”
洛问扶额，沈霁恒短时间内是说不了话了，鉴于傅小青还不知道二人相遇的经过，他跟个说书先生一样说了快二十分钟才跟傅小青将来龙去脉解释清楚，傅小青跟他握握手，算是正式欢迎他的到来，并表示：如果你想住在这里也可以，这里房间多，毕竟你是沈霁恒男朋友。而洛问已经全熟了。
话已经说完了，傅小青已经忍不住要动筷子了。见傅小青准备将魔爪伸向宫保鸡丁，沈霁恒坐在一边没好气地开口制止：“宫保鸡丁不是给你买的。”
筷子又伸向京酱肉丝。
“不是给你买的。”
筷子又伸向清炒土豆丝。
“也不是给你买的。”
傅小青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咬人的狗不叫”，她换上张笑眯眯的脸，对沈霁恒伏低做小道：“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开玩笑有趣，我不知道会吃不上饭。我一睡醒起来就开了门，叫我的宫保鸡丁坐在茶几上等我吃。它是很听话的，我的话句句听；它出去了。我就在家里开玩笑，等该吃饭的时候，发现吃不上我的宫保鸡丁了。大家都说，糟了，怕是遭了沈霁恒了。再进去，它果然躺在茶几上，都要凉了，手上还紧紧的捏着花生米呢……”
作为吃瓜群众，洛问在一旁憋笑到不行，沈霁恒抿唇企图把笑意憋回去，还是失败了，笑出声来。室内室外洋溢着快活的空气。傅小青见形势一片大好，忙夹了一筷子宫保鸡丁塞到嘴里，口齿不清地叫到：“好吃！”
晚上七点，几人已经吃得七七八八，准备开始工作。31号视野极好，天已渐黑下来，隐约可见一弦月挂于当空，城市亮起灯光，依旧如往昔般车水马龙，一时间不知哪个是天上，哪个是人间。
沈霁恒为自己泡了杯咖啡，站在飘窗前望着万家灯火。这看似和平宁静的假象之下，不知道又藏着多少暗潮涌动。傅小青站他身后唤他，蒋栋的笔记本已放在擦拭过的茶几上，几人戴上橡胶手套，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日记本。
刚翻开扉页，几个人就愣住了，一张宣传单赫然入目：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入清心教，长生不老，得到成仙。
“这是诈骗吧？”洛问曾经在网上看过不少这种东西，打着道教、佛教甚至是基督教的旗号骗一些老年人的钱，但他没想到蒋栋的笔记本里也有这个，难道这种手段低劣的诈骗还能骗到大学生头上？
“是的，这张传单做得很有噱头，但以蒋栋这种智商的人真的会相信吗？长生不老，得道成仙……如果这是一个没有经受过的高等教育的人，我可以理解，但蒋栋是一个大学高材生。这种手段未免也太小儿科了。”沈霁恒应道。他和洛问的看法相同，蒋栋一定不是因为信了上面的宣传，才将这张传单放进笔记本里的，而一定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
在二人思考之际，傅小青却一直一言不发地浏览着手机上的法医报告，眉头紧皱，在一个界面停留了很久，像是在思索着什么。沉默良久，她终于开口：“你们说，有没有可能是五行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