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霁恒双唇紧抿，并没有开口接话。他在等孙佳文沉不住气。以孙佳文的性格，自己的挑衅并没有激怒沈霁恒，甚至故意透露出的“学长”这个称呼也并没有给沈霁恒造成多大的冲击，这对他来说一定很挫败。
果不其然，室内的安静不过维持了一瞬，孙佳文脖子上的青筋仿佛更明显了，他一字一句地问道：“学长，你就不好奇蒋栋到底做了什么？”
丁航看了一眼孙佳文，又转头看了一眼沈霁恒，有点摸不清他俩的关系。孙佳文居然知道沈霁恒曾经也在Z大就读，沈霁恒在Z大这么声名远扬吗？还是说他俩之前就认识？
沈霁恒抬眼看了一眼怒不可遏的孙佳文，仍旧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样子，甚至周身气息更加沉着，比起孙佳文来简直可以称得上是不动如山。
“还好。”
丁航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什么叫还好？
孙佳文听见沈霁恒的回答，要被他气笑了。但想要辱骂蒋栋的冲动突破了阈值，他仍旧是继续说了下去，“蒋栋那个王八蛋。明明这个选题是我先选的，但是他非要横插一脚。班里谁不知道我最讨厌跟别人做一样的东西？”
审讯室外的傅小青皱了皱眉头，认真注视着室内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悦。一次作业的选题不过也就这么几个，好写的选题被几十个人同时选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怎么孙佳文就如此独断，非要自己霸占一个选题？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心下对他的印象更差。
“这跟你抄袭他有什么关系？”丁航问道，他是越听越糊涂，怎么这话题一转，孙佳文就开始回忆过去了。
“我再说一遍，我没有抄袭。当时我去找蒋栋跟他商量让他换选题，他死活不松口。我绝对不会为了他换选题，但是我也不想写了，甚至想直接不交了。谁知道临交作业前一天，蒋栋突然告诉我他换选题了，说觉得这个选题没有挑战性，自己又写了一篇新的。还把他之前写完的发给我，说让我可以借鉴借鉴。”
“这不是挺好的吗？”
“呵。”孙佳文扯动嘴角冷笑道，“正常大学生嘴里的所谓‘借鉴’，向来都是互相抄。我还以为他好心让我抄一下他的，就直接把他的论文改了改交了上去。”
他顿了顿，像是在平息自己的情绪，继续说道，“谁知道，他根本就没有换选题。不仅如此，他还向教授举报说我抄袭，害得我再也抬不起头来，让我只能转去生物系。他毁了我的一辈子！”
“所以你就杀了他？”沈霁恒冷冷地问。他一直坚信，世界上不存在任何能成为一个人剥夺另一个人生命的理由。孙佳文的这一套说辞，他完全无法理解，更谈不上感同身受。
“蒋栋死了吗？”他戚戚然一笑，“我没有杀他。”
孙佳文说完藏在自己心里三年的故事，整个人陷入一种近乎癫狂的状态。他执着地认为从他从历史系转出那天开始，一切的不顺，一切的悲惨遭遇全要拜蒋栋所赐，这一切都是蒋栋的故意构陷。
三年来，他甚至没有人可以去倾诉，因为在原来的班级没有任何人愿意相信他，所有人都觉得是他错了。蒋栋成绩优异，待人接物也中规中矩挑不出一点错。谁会选择去相信一个被教授盖章抄袭的孙佳文？而在生物系，他更是没交到一个朋友。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他渐渐地让他的性格越来越孤僻，越来越阴晴不定。
“你没杀他？”丁航语气里满是怀疑，“那你告诉我这聊天记录是怎么回事？”
“2019年8月20日下午四点三十二分，你通过微聊对蒋栋说‘我知道了你的秘密，大班长’，随后你又提到了‘小情人’并约蒋栋晚上八点南校操场后面的树林见，并威胁他如果他不来，就别怪你把消息散播出去，让他不能做人。小情人是谁？你们这天在小树林做了什么？而且你之前给蒋栋下咒又是怎么回事？”
丁航板着脸抛出三个问题，看到孙佳文的脸色微微一变。
孙佳文没想到自己和蒋栋的聊天记录居然也能被查到。毕竟那天他威胁蒋栋删除了他们的聊天记录，而以那个秘密对于蒋栋的重要程度，他不敢不做。孙佳文头上隐隐冒汗，事情已经渐渐脱离他的掌控范围。但他还有一张最后的底牌，他还没输。
“这件事跟蒋栋的死有什么关系？如果你们那么想知道，大不了自己去查咯？不然要警察做什么？至于下咒那件事……”孙佳文将身体压向桌面，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丁航的眼睛，“下咒也不犯法啊，阿sir。”
孙佳文的心理状态已经极其不稳定，他现在几乎处于一个破罐破摔的状态，但是他似乎仍很笃定他们奈何不了他。
“你！”丁航将手中的笔狠狠掷向桌子，准备起身给这个不知好歹的孙佳文一点颜色看看，肩膀却被沈霁恒轻按住。
“的确不犯法。但是从文跨理转专业是否违反了Z大的规定呢？如果我没猜错，你是托熟人帮你办的吧？”沈霁恒的手指轻敲着桌面，“如果这件事闹大了，上了热搜，捅出来你的这个‘熟人’滥用职权，你说他保得了你吗？现在你只是濒临退学，到时候你恐怕就会直接被退学了。”
孙佳文双拳攥得死死的。沈霁恒的这一番话无疑戳到了他的痛点，让他被公开退学，简直不如让他直接去死还来得痛快些。
“你真以为自己手眼通天了是吗？学长。”孙佳文仍旧梗着脖子不肯服输，但语气却明显没了刚刚的气势。
他在慌。
沈霁恒乘胜追击，继续加上筹码，“其实你大可以试试，看看我是不是这么手眼通天。但是既然你叫我一声学长，我也劝你一句，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如果你现在松口，或许一切都还为时未晚。”
“为时未晚吗？”他喃喃道，神情慢慢变得纠结。
忽然，审讯室的门开了，一个警员走向丁航，准备汇报情况。在门开的一瞬间，傅小青的身影在门口一闪，又随着合上的门消失在了孙佳文视线之中。但孙佳文没有错过这一瞬的身影，是傅小青，是那个对蒋栋格外关照的老师。
他的眼神再一次变得狠戾起来。
凭什么，凭什么所有人都喜欢蒋栋！
“我不会说的。我不会让你们得逞！我要让蒋栋死都不能瞑目！”他双目赤红，几近癫狂地喊着。
审讯室陷入短暂的混乱，两旁的辅警上前压制住挣扎的孙佳文，孙佳文嘶吼声响彻空旷的室内。在一片嘈杂之中，唯有沈霁恒显得一如既往的平静，因为就在刚刚，洛问通过耳麦对他说。
“我知道小情人的秘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