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小青一夜没有睡好，这个案件还有太多的疑点没有解决。不仅如此，线索的走向都太过顺理成章，反而有一种不真实感。字条上另一个笔记的主人还没有找到，她曾经教过的学生孙佳文现在也被列为了嫌疑人，一切都太混乱了。
凌晨三点她才勉强睡着，她梦见一个有着羊角的恶魔从烈火焚烧的地狱里爬出来，一双被硫磺烫得焦黑的手扯住她的脚踝，想要把她也拖入无间地狱。她一身冷汗地挣扎着醒来，表针堪堪指向六。梦里的触感太真实，她甚至还能感觉到脚踝的皮肤上疼痛的灼烧感。
“我觉得一切都不太对。”早饭时间，傅小青对还睡眼朦胧的洛问说，洛问眼下乌青，能看出他昨晚也没睡太好。
“怎么不对？”洛问半眯着眼睛喝了一口刚刚沈霁恒端来的咖啡，昨天的睡眠还算及格，他跟这张床已经开始慢慢熟悉了。
墙上傅小青买的猫头鹰挂钟的钟摆缓慢地摇动着。一室静谧，只有沈霁恒在厨房煎蛋的声音隐约传来，钟表计时的“喀哒”声仿佛一下一下敲在她心口。
“你不觉得这一切都太顺利了吗？蒋栋的日记本里怎么正好就有一张清心教的传单，而清心教教主怎么就那么巧记得孙佳文？”傅小青眉眼间萦绕着忧虑。她从未办过这样线索环环相扣的案子，所有查出来的信息几乎没有赘余，一环一环，仿佛是有人亲手连接。
“会不会是你想多了？”洛问此时清醒了一些，看向面上愁云密布的傅小青，今日的她穿了简单的白T和工装裤，看起来有些憔悴，“你觉得这是有人设计吗？”
傅小青沉默地点点头，面上带了几分严肃。
“等审完孙佳文，或许一切就会水落石出了。”捕捉到对话后半段的沈霁恒将锅里的煎蛋放进洛问盘子里，看着傅小青的黑眼圈，声线依旧没有波澜。
-------------------------------------
孙佳文已经从临安市回来。幸好两市离得不远，他买了晚上的车票，隔天一早就到了警局。
沈霁恒和丁航打了招呼，决定参与今天的审讯。无论是为了尽早破案，还是为了让傅小青早点放下心里的结，他都有参与审讯的必要。
孙佳文坐在审讯室的椅子上，穿着一身白色衬衣，衬衣的衣角还残留有咖啡渍，使得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些邋遢。他没认真刮胡子，下巴上还留有青色的胡茬，整个人显得颓废不堪，丝毫没有身为国内顶尖学府Z大学生的自信，也不像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虽然外表死气沉沉，但是他藏在黑框眼镜背后的一双眼里却闪烁着精光，仿佛对一切都胸有成竹。
不像洛问前几日被关进来时显出的急躁不安，即使是被从实习中急调回来，他也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他没等太久，半晌，门开了，沈霁恒迈步进门，二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孙佳文丝毫不落下风地将目光迎了上去，反而是沈霁恒仿佛气势弱了下来，先收回了视线。
仅仅是一个视线交汇，沈霁恒就对孙佳文的性格有了些许了解。他很自信，甚至可以称得上自负。即使现在身在审讯室里，作为被审问的嫌疑人，他也绝不愿意低人一等，急于用挑衅的目光来证明自己的存在感，证明自己并没有处于下风。
在沈霁恒眼里，孙佳文好胜且好斗，像是一只着急炫耀自己漂亮尾羽的公鸡。他这样的人性格容易拿捏，但沈霁恒在进入审讯室之前透过单向玻璃观察了半晌，他没错过孙佳文眼里的胸有成竹。他仿佛知道他们叫他回来的具体原因，甚至他知道的比警方还要多，多到让他觉得他可以将警方玩弄于鼓掌之间。
丁航和沈霁恒二人坐在桌前，丁队长用笔头敲了敲桌面，宣告了审讯的开始。
“孙佳文是吧？”
“是。”
“你知道我们为什么叫你来吗？”
“不清楚。”虽然孙佳文嘴里回答不清楚，但他露出的表情却与答案完全相反。
“你认识蒋栋吗？”丁航将一张蒋栋的照片展示给孙佳文，照片上的蒋栋一身书卷气，与现在坐在他面前的孙佳文的气质简直称得上云泥之别。
“……认识。”孙佳文故作思索了片刻，“我以前的同学。大一同一个班的，平时也见过几面。但我们没什么交集，在一个班的时候也没说过几句话。后来我转去生物系，我俩就没什么联系了。”
“是吗？没什么交集？我怎么听说你俩挺有渊源的呢？”丁航语气里带着质疑，翻开了面前的文件夹，“大一的时候，你抄袭了蒋栋的政治历史学作业，后来，你抄袭蒋栋的论文的事被揭发，在学院里闹的沸沸扬扬，你也在班里抬不起头来。据我所知，这也是你转去生物系的导火索。你管着叫没什么交集？”
孙佳文的脸色在丁航提到抄袭一事时陡然一变，脖子上青筋爆出。他的手压在桌板上紧紧握成拳头，仿佛在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怒火。
“我没有抄袭。”他低声喃喃道，眼睛死死地盯着地面。
“什么？”
“我没有抄袭！”孙佳文一声怒吼，一旁在记录审讯的警员手一抖，在键盘上敲错了个字母。丁航一拍桌子吼道：“注意你的态度！你以为这是哪儿！”
“我没有抄袭。”孙佳文声音低了下来，却仍如同一个离爆炸只有一线的气球一般，语气里满含着怒火。
“如果你没有抄袭，那为什么老师会给你打F？”沈霁恒冷冷的声音一出，室内的火气仿佛也降下了几分。孙佳文“切”了一声，脸上满是不屑与鄙夷，他瞟了一眼与他同样穿着衬衫的沈霁恒，讥诮出声。
“学长……”
沈霁恒眉头一挑。他怎么会知道自己是他的学长？
“我为什么会被打F？这件事，恐怕你得去问蒋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