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小青被气得够呛，如果洛问今日不替她出头，她也不会顾及自己讲师的身份，绝对会好好教教孙佳文什么叫“尊师重道”，什么叫“祸从口出”。不过洛问这两日在她和沈霁恒面前乖巧的模样着实具有迷惑性，她没见过洛问作为嫌疑人被沈霁恒审问时的修罗场，完全不知道洛问居然也有这么气场强大的一面。
但光看洛问长相也知道，长着这么一张脸的男人怎么可能是个“省油的灯”。
洛问转身，看着傅小青望着他呆楞的模样，有些不好意思地搔了两下自己的头发，像是顾及着男女有别，他伸出两根手指头轻轻拍了拍傅小青的肩膀，安慰道：“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孙佳文的身影从拐角处消失，傅小青堪堪从洛问的反差中回神，想起刚刚孙佳文的模样，忍不住开始讨伐起他来。作为一个老师吐槽自己的学生着实没品，但此刻被孙佳文气个半死的她实在是忍不了了。
“啊啊啊，气死我了。孙佳文也太不讲道理了，一堂课大几十个学生，选题也就六七个，他还自己霸占一个选题。真以为大家都不愿意搭理他是怕了他了。”
傅小青虽然气愤，但仍音量不大，沈霁恒在审讯室里停留了一会儿，没有亲眼目睹洛问刚刚单方面压制孙佳文的名场面，走近了才听见傅小青原来是在说孙佳文的事，话里冒火，一张小嘴像是机关枪一样突突个不停。
“没必要跟他生气。”沈霁恒的皮鞋踏在地上，连脚步声都带有一种风姿卓然，“他肯定要被退学了。”
“你怎么知道？”
“他读的专业我清楚，以他的水平来看，大三的专业课他绝对过不了。”
傅小青一听这话马上开心了，连语气都像童话里对小动物唱歌的公主一样轻快。沈霁恒转头看向洛问，他现在最关心的莫过于洛问查出的线索。
只一个眼神，洛问便心领神会，马上回身取来电脑，刚一打开，视频又自动播放了起来，他手忙脚乱地按了暂停，界面停留在两个男子纠缠的身影，他解释道：“我在蒋栋的硬盘里发现了这个视频，而且他将这个视频加密了，所以我想……”
洛问停顿了一下，仿佛在考量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蒋栋很可能是个同性恋，而他的小情人估计是个男的。”
沈霁恒眉头紧锁，“所以说咱们一直以来想的没错，只不过思维被性别局限住了，一直考虑的都是女性……”
他陷入沉思，在最开始出现场的时候，几人就从寝室的茶杯和没盖紧的笔帽推断出最后一个见过蒋栋的可能是跟蒋栋非常亲密的人，亲密到蒋栋会为了他忘记自己在意的习惯。而这条线索却因为监控记录下，当天进出过学生10栋的女生没有和蒋栋有所交集而宣告无效。
但此时此刻峰回路转，蒋栋的情人变成男性，可查的范围一下扩大了许多。虽然他们还暂时无法知道那人的姓名，但是这是一个新的突破口，能否从这里入手，将这条口子越撕越大，就要看他们的本事了。
而孙佳文……孙佳文一定知道这起案件背后的作案动机，也许他还知道凶手究竟是谁，他甚至有可能是策划这起案件的幕后推手。
“洛问，再查查当天监控，着重看案发前两个小时进入学生10栋而没有再出来的。”沈霁恒思索着开口，如果要犯案，如此血腥的现场，即使是雨衣和护目镜也无法完全保证身上完全一点血都不沾，现场更没留下雨衣这种垂坠型衣物留下的拖曳或者滴落型血迹。
当时是傍晚，正值盛夏，天要八点多才能全黑，而他必然不可能通过这么明显的正门离开。八点钟正是Z大所有年级安排晚课的时间，很有少会有人在这个时间进出宿舍，这样一来，在案发时间被监控拍摄到进入画面而没有离开画面的，就变得更加可疑，现在他只能期待凶手进入宿舍时被监控拍下了正脸。
但……一个否定的念头在沈霁恒脑海里转瞬即逝，如果是那样，案情就会变得棘手很多。他选择先搁置那个想法，且看眼下。
洛问动作很快，开了十六倍速的视频，在智商150的他的面前也不过是正常速度，他鹰隼般眸子锁定着屏幕上来来往往人的一举一动，不时微调着进度条。
沈霁恒倚着墙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傅小青坐在洛问身旁，手肘撑在腿上，她把脸埋进手心，心底的酸涩蔓延开来。在得知蒋栋喜欢同性的一刻，她也想过，都9102年了，还有人会明目张胆地恐同吗？尤其是在像Z大这样崇尚自由平等、严谨包容的高等学府，他为什么要把这件事藏的那么深，甚至能被孙佳文以此作为把柄威胁。
但是这个念头只在她脑海中盘旋了一瞬就悄然消散，了解蒋栋如她，她应该懂的。像蒋栋那样严谨、刻板、一丝不苟到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墨守陈规的人。他没办法跨越既定的世俗界限，即使这条界限是那么的不合理，他也不敢有半份逾越。
他只能尽力地隐藏着自己，尽力去迎合社会，去践行他心中的准则，即使这种准则的一部分是违背他本心的。傅小青不能在理性上认同他，但是她能理解他。这是他做学术的优势，但同时也会成为他人生当中的一块绊脚石。
傅小青深深叹息。对于蒋栋的离去，她始终很难接受，但是正如沈霁恒所说，她所能做的也只有替蒋栋找出凶手，替他伸冤。
她的视线落在沈霁恒脸上，他似乎是有些累了，眼睛半阖，不像睁开时那样的敏锐、洞悉万物，仿佛世间一切在他眼里都可以顷刻被剖析，一览无余。
傅小青摸了摸口袋，意外发现了还剩半盒的薄荷香烟。烟盒已经被压扁，她记起自己已经有半个多月没碰过烟草。而此时，她被强烈的吸烟冲动支配，站起身来思索着能找谁借个火。只迈了两步，就听见洛问带着激动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呼——终于看完了！你们来看，我暂时锁定了五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