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洛问的速度是真的快。沈霁恒开始对他的智商有新一轮的审视，资料上所写的小学毕业的学历是否真实开始变得有待商榷起来。他和傅小青凑上前去看洛问的电脑屏幕。
屏幕上分列着五个人的资料。沈霁恒注意到，其中三个人是历史系的，男生，而且就住在学生10栋的同一间寝室，没什么可疑，也许只是恰好逃课回来；另外一个是生物系的，宿舍在学生20栋，离得很远，而且碰巧和孙佳文又是同一个班的同学，沈霁恒默默记下了这个名字。
视线滑到下一份资料，最后一个人是临床八年的，今年已经读研，不知道为什么跑到本科生宿舍来，还夜不归宿，显得格外可疑。沈霁恒将这份名单交给丁航，丁航拍了拍沈霁恒的肩膀，叫来一旁的警员将排查工作安排下去。
傅小青看着沈霁恒和丁航远远地交谈，终究是捏了捏烟盒，走出了警局。警局的大院里没什么人，更不用说借火，傅小青从被压扁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细长的烟卷，南林市的天气干燥，被冷落了半个月的烟倒也没受潮。
她摸遍周身也没能摸出一只火机，只好将烟卷放在鼻尖下轻嗅着，烟草味伴随着淡淡的薄荷香气顺着气管被她吸进肺部，熟悉的味道使她的大脑稍稍冷静了一些。
她将烟卷夹在指尖，望着天空出神。忽然，身后传来脚步声，她转过头——是洛问。
洛问看着她指尖的烟，似乎是很惊讶大学教师也会吸烟，但他觉察出了这种反应的冒犯，很快将这种情绪掩盖住，从裤口袋里翻找了几下，掏出打火机递给傅小青。
“谢谢。”傅小青接过打火机。烟卷被点燃，烟头隐约发出火光，随着燃烧一缕烟气飘摇而上。傅小青深吸一口，背过洛问将烟吐了出去。
二人一时无话，傅小青却莫名觉得安心，只是静静地吸烟。一支烟过后，她的情绪明显好了很多，已经恢复到刚刚和洛问吐槽孙佳文的精神，她再次对洛问说：“谢谢。”这次的语气明显更像原本的傅小青。
又是两根指头在她肩头轻拍，傅小青都要笑出声来，这是什么神仙纯情小男生？现在初中生都敢当街搂搂抱抱了好吗？可洛问的下一句话却让她从心底涌上一丝暖流。
“以后少吸烟吧，对身体不好。”洛问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一块奶糖，“如果心情不好可以吃这个。”
傅小青眉眼弯弯地接过奶糖，意外发现这是沈霁恒最喜欢的牌子。是的，看似如坚冰般冷漠的沈霁恒喜欢吃奶糖，还曾因为这件事被傅小青吐槽说是幼儿园没毕业。
已经恢复精神的傅小青自然不能放过这次机会，于是她调笑着开口，“哇哦，这是沈大侦探最喜欢的牌子诶，你俩真是心有灵犀。”
洛问动了动唇，像是被噎住了，随即别过头去一言不发。但傅小青看到洛问的耳朵偷偷红了。
这还真是个纯情小男生。
沈霁恒没在里面耽误太多时间。他们的任务再次告一段落，接下来的案情推进只能等警方的排查结果出来才能再做打算。他从大门走出来时看到洛问脸颊飞红，不禁心下疑问，给一旁的傅小青递了个疑惑的眼神。傅小青没正面回答，而是笑着将话题转移到了午饭的问题上。
“我们去吃饭！”
又是杨记生煎。即使跟傅小青才刚刚认识几天，洛问也明白了傅小青对于这家店的执着。点单依旧是老样子，但今天正值中午饭点，人明显多了起来。三人好不容易找了张靠墙角的桌子，旁边桌的几个女生似乎在谈论着谁的八卦，语气不善，字里行间暗示着她们所谈论的人不是个好东西。
沈霁恒的记忆突然被这场与他无关的谈话拉回大学时代，他还记得他和傅小青第一次见面就是在杨记生煎店。
那时候他也不过十九岁，店的招牌还没现在这么破旧，他推门进去，就看到那时还是陌生人的傅小青低着头，用筷子戳弄生煎底部的硬皮。硬皮已经被醋浸透，一看就不好吃了，旁边的几个生煎还冒着热气，但主人似乎是没有再动筷的意思。
右后方的位置坐着几个女生，画着精致的妆容，连对名牌货没什么感觉的沈霁恒都能看出那一身衣着价值不菲。她们正以不大不小刚好让傅小青能听到的音量说着什么。
“听说她家没什么钱，去搞援交。”
“就长成她这样也有人愿意？”
沈霁恒只捕捉到这两句，剩下的都依稀被转动的电扇削弱，传不进仍站在门口的他的耳朵里。沈霁恒冷峭的眉峰蹙起，上前几步将手中的几本厚厚的专业书放在傅小青对面的桌上，面对着她坐了下来。
“老板，来四个鲜肉生煎。”
傅小青带着泪痕的脸抬起，眼里闪过一丝惊愕，嘴唇颤抖了几下，终究是什么也没说又低下头去。
几个人的嘲讽仍在继续，夹枪带棒的话如同一根根冷箭射向傅小青的后背，她的头越来越低，却没有力气起身离开。
沈霁恒不打算再忍，拿起《解剖学》往那桌走去，修长的手指直接展开最“专业”的一页，几乎要怼到几人脸上，断然讥诮开口：“如果几位不愿意好好闭嘴吃饭，我不介意让我的《解剖学》陪你们吃。”
极具冲击力的画面直接给几位历史系女生的视网膜造成了极大的打击，几人咽了口唾沫，一句话也没吐出来。
沈霁恒见状坐回了傅小青对面。似乎是遗传了父亲的正义感，沈霁恒对于恃强凌弱的事情总会忍不住挺身而出，虽然他总是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淡淡模样，但了解他的人都清楚，在他清冷的外壳下，是一颗格外温柔坚韧的心。
傅小青再次抬起头，眼泪甚至都忘记滴下。她吸吸鼻子，带着鼻音嗫嚅道：“谢谢你。”
沈霁恒逆着光，淡淡的眉眼垂下，一双眉毛却让这张脸多了一丝凌厉。傅小青觉得他就是个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不客气。”他从一旁抽了几张餐巾纸递给傅小青。一顿饭结束，右后方的几个女生都安静如鸡，沈霁恒甚至还听到隐约的几声“好帅啊”。他安静地吃完饭，又抱着书推门离开。
然后他就在校园墙上被找了三天。
后来的事情就格外顺理成章，校园虽大，但傅小青仍找到了沈霁恒，二人很快熟络起来。六七年的时间几乎是转瞬即逝，再一转眼，就是现在，除却傅小青，他身边还多了个洛问，三个人对座，但又似乎一切都没有改变。
气氛渐沉，忽然，沈霁恒的手机震动了两下，消息提示音将他从回忆中拖回现实，他看着屏幕上丁航发来的排查结果，眉目间难掩失望。
五个人的嫌疑都被排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