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小青从世纪皇宫酒店匆匆出来后又赶回了学校。没办法，下午有一节课，晚上还有一节晚课。晚课这种泯灭人性的东西是谁发明出来的？为什么都是大学生了还要上课上到晚上九点？这对吗？
而且别说大学生了，有的老师住得离学校至少二十公里，上完晚课到家都得快十点了。多么反人类，大学还要搞996吗！傅小青这边自顾自地义愤填膺，可惜她就住在学校旁边，不属于这两类中的任何一类，没有什么资格呼天抢地。
但是值得庆幸的是，鉴于她丰硕的研究成果，她很可能会被破格直接提升到研究员，到时候她也不用再像现在这样“频繁”地上课了。当然她这话不敢随便乱说，毕竟她的课已经算是系里排得最少的了，让别的老师知道估计要在她家门口组团种柠檬树。
此时她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洛问和沈霁恒正“依偎”在一起看着电视。中央一台，正在播放着傅小青根本不想多看一眼的内容。天知道她为什么一回家就看到两个无所事事的人在那里“依偎”着看这么枯燥的内容。她不由得把这个词再说了一遍——依偎。好了，已经三遍了，达到了她强调的目的。
但如果让除了傅小青之外的任何一个人来看，洛问和沈霁恒都只是规规矩矩地坐在一起，两人之间的距离都能放得下一本《辞海》。但是傅小青已经上课上到眼花，上到心态崩溃。她管不了那么多了。
“我说……”她刚刚把一双鞋撇在门口。在讲台上站了太久，现在赤足走在地上的感觉就宛如踩在棉花上，让她有些飘飘欲仙。她刚刚开口，坐在沙发上的两个大男人就齐刷刷地回头，看着她的表情就好像在看一只离家多年的小动物。
“你回来啦。”又是异口同声。傅小青已经无力吐槽。洛问站起身来，用她最常用的杯子给她倒了一杯水，关心道：“傅老师辛苦了，喝水。”
傅小青颇为受用地接过水杯，边喝边冲沈霁恒的方向挑了挑眉，如果真的有表情翻译器，那这个表情的意思应该是：“你看人家洛问，多有人情味，你再看看你。”
沈霁恒当然读懂了，但是他果断选择了无视这个表情，转回身继续看电视。傅小青从岛台旁边的柜子里变魔术一样掏出了一包薯片，边往嘴里塞了一把嘎吱嘎吱地嚼边问道：“下午干什么了？”
“休息。”沈霁恒回答得很言简意赅。的确，他跟洛问下午什么也没干，说是划水也不为过。但是他在脑子里已经把这个案子再次梳理了一遍，双核处理器的脑子用起来就是好使。现在还有一些线索游离在整个证据链之外，显得跟整个案子格格不入，处于休息模式的沈霁恒暂时还没能把它们弄明白。
“你没去审犯人？稀奇啊。”傅小青惊讶道。在她眼里沈霁恒牌工作机器会用尽一切时间去工作，仿佛永远不知道疲倦。但是傅小青同样知道，这一切的内在驱动力就是沈霁恒父亲的死。
为了找到他父亲死亡的真相，他愿意做一切事情。就算是自己的性命，也是可以拿来交换的筹码。傅小青猜想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不愿意在警局工作，他不能再牵连更多人了。
“没有。”沈霁恒的话打断了傅小青的胡思乱想，“李伯良那里没什么好问的了。丁队长那里暂时还没有消息。我很好奇，李伯良自首，黄瑜怎么还能沉得住气。”
“我觉得这件事黄瑜一定有份参与。”今天看到的视频将几人的视线引向了黄瑜身上。两个看似与一切最无关的女人，反而成为了这起案件的暴风眼。这样的结果不由得让人唏嘘。
“我也觉得。”洛问附议道，“黄瑜家境很不好。跟李伯良可以算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她这样没权没势的女人能驱动李伯良自己来自首，背后手段肯定不小。”
“那就不能是真爱吗？”傅小青反问道，她倒觉得两个人是真爱。王子和灰姑娘的故事，很经典，很动人。
“这……比黄瑜好看的也不少吧。怎么就能让李伯良这么死心塌地？”洛问是个现实的人，他不相信所谓的一见钟情。但是他说完这句话马上意识到了，自己对于沈霁恒的感情就可以算得上“一见钟情”。他闭嘴，默默祈祷着傅小青不要提起这件事。
“你还好意思说别人？”
她说了。她真的说了。
“你自己跟沈霁恒认识才一天就住到人家家里。还总黏在人家身边，跟个腿部挂件一样。”傅小青一脸“你自己好好想想”的表情，成功堵住了洛问的嘴，一米八八的个头低着头不说话，还显得有些可怜见的。
傅小青本来也就是想逗逗他，现在看他闭着嘴装哑巴倒有些不忍心了，说道：“行啦。你俩是真爱，我懂。说正事，明天该干点什么？”
“你接着去上课。”沈霁恒一锤定音，“我今天下午已经让警局的同事放出风声，就说已经给李伯良拘留，明天就送审。我跟洛问明天去警局，我不信黄瑜还能像今天这样稳如泰山。”
傅小青眉毛耷拉下来。这在洛问没来之前，自己可一直都是沈霁恒的心头宝。现在有了洛问，她就只剩下了个上课的工作。这不公平！傅小青刚要开口抗议，就听见沈霁恒嘴里阴恻恻地传出来两个字：“房贷。”
靠！31处的房子是沈霁恒付的首付，名字写的她的名字，房贷也她来还。行——沈霁恒算你狠。傅小青咬咬牙，也只能接受自己悲惨的命运。
当悲惨的命运这几个字跳进她脑海里，黄瑜今天在监控视频中的身影突然浮现在她的眼前。黄瑜曾亲身经历的绝望，调动傅小青最丰富的想象力都无法想象出十中之一。
“黄瑜真的很可怜。”她忍不住感慨道。
“是啊。莫名其妙经历了那样的事，换做是谁估计心理防线都会崩溃的。”洛问对于这种事意外地很能感同身受，从前他自己过得也挺悲惨，就没有心思分出来去感慨同情别人的人生，现在他进了31处，处境已经大不相同。他不介意分出一点同理心给黄瑜，“但如果这件事真的是黄瑜做的……”
洛问没将后半句话说出来，但是在场的二人全都能懂他的弦外之音。如果这件事真的是黄瑜做的，法律也不会因为她的悲惨经历而原谅她故意杀人的罪责。
二人陷入无言，他们都没听到沈霁恒在电视中规中矩的背景音下轻轻地说：
“或许这就是现实版的与恶龙缠斗过久，自身亦成恶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