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泽又说了两句有的没的，就拉着傅小青匆匆离开了，显得和来时如出一辙的行色匆匆，让沈霁恒以为他们还有什么别的事情要忙，其实两个人只不过是趁着洛问负伤，局里批假，偷偷跑出去玩儿半天罢了。
现在两个人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洛问都能做到为了沈霁恒玩儿命，想必他们之间的隔阂只要沈霁恒主动一点，也就算不上什么过不去的坎了。
他俩打道回府，留下病房里的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两人谁都不好意思先开口，好在沈霁恒没有这么快就忘记了自己立下的豪言壮语，积极地展开了攻势，“我给你洗点葡萄吧？”
洛问别扭地把头别到一边去，脸上摆出了一副无可无不可的态度，沈霁恒拎着满满一袋子翠绿的马奶葡萄进了卫生间，水流哗啦啦地响，他把葡萄一个个地揪下来洗干净，倒也趁着这段不短的时间把纷乱的心绪稍微理清了一些。
等他端着一盆葡萄出去的时候，就看见洛问躺在床上正在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没有被人注意到的感觉稍稍给沈霁恒了一点勇气，要是现在洛问盯着他看，他恐怕当场就要变成退堂鼓表演艺术家，好在洛问并没有从自己的小世界中回过神来，他把冰凉的还带着点水珠的盆放上床头柜，从里面挑了个最大、最绿、最饱满的葡萄，递到洛问嘴边。
“吃不吃？”沈霁恒话音很轻，生怕吓着现在脑子还不太好使的洛问，但是洛问还是很明显地被吓到了，跟个受惊的兔子似的抖了一下，一转头看见沈霁恒近在咫尺的清冷面庞，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你说说你自己，你怎么这么没出息？洛问在心底疯狂骂自己，就差给自己来两巴掌了。
沈霁恒的手仍旧放在他的唇边，那颗葡萄马上就要抵住他的唇瓣，他已经能感受到上面冰凉的水汽。张嘴，还是不张嘴，这是个问题。要是张嘴了，那就相当于他已经原谅沈霁恒了，他在气势上就注定要输一节；但是不张嘴，沈霁恒亲手喂葡萄这种事情，真是可遇不可求，洛问真的害怕错过这村就没这店了。
而且，沈霁恒愿意喂他吃葡萄，是不是就说明他喜欢自己？
洛问天马行空的脑子又开始胡思乱想，不知道是不是从一米八八的高度摔下来，把他的脑子摔坏了，沈霁恒拒绝过他这件事，仿佛在他的世界中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洛问：该翻篇就翻篇，人生道理学着点。
还没等他多犹豫，沈霁恒就已经强行将葡萄塞进了他的嘴里，大脑中枢都没来得及运作，洛问就下意识地嚼了起来，饱满的葡萄在他唇齿间炸开，迸发出酸甜的汁水，陆泽说的果然没错，这个葡萄真的好吃。
然而，更重要的是——
沈霁恒的手刚刚碰到我嘴唇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
洛问面色不改，但是心里已经开始旋转跳跃闭着眼了，然而他显然忘记了自己身上还戴着各种监护器，套在食指上负责监听心率的装置尽职尽责地将洛问暴增的心率投射到了仪器显示屏上。
沈霁恒看着那条陡然升高的线条，还以为洛问身体出了什么问题，顿时变得手足无措起来，猛地按下了床头的护士铃，紧张地问道：“你哪里不舒服吗？坚持一下，护士马上就来了。”
洛问慌张地要去按住沈霁恒失控的手，但木已成舟，护士在洛问绝望的目光中很快赶到了病房，看了看洛问，又看了看沈霁恒，最后再看了一眼一旁正平稳运行，丝毫看不出有任何问题的仪器，问道：“病人怎么了？哪里不好？”
“他刚刚心率突然升高。”沈霁恒语气里有几分紧张，但护士却是一副不咸不淡的样子，继续问道：“仪器报警了吗？”
“没有。”这句话听起来没什么底气，沈霁恒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就因为显示屏上稍稍显得有些高的心率就呼叫护士，实在有些小题大做，他悄悄看向病床上的洛问，发现他正在“装作四处看风景的样子”。
他按护士铃是为了洛问，没错，这是为了洛问，沈霁恒想到这里，腰杆子又直了些。
作为当事人的洛问现在尴尬得只想钻进被子里，再也不想出来面对外面这个残酷又冰冷的世界。
“嗯。”护士似乎是见惯了这种小场面，非但没发牢骚，还嘱咐了两句，但是面色确实是有点奇怪，“病人好好休息，如果有什么再按呼叫铃。”
沈霁恒道了谢，把护士送出去，心里是说不出的尴尬。回来就看见洛问188的大个子蜷缩在一张小床上，把整个人都蒙在了被子里面，被子还在微微地颤抖着，他过去怒掀被子，就看见洛问捂着脑袋，笑得不能自已。
虽然护士的确口头上没有说什么，但是她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护士的眼神中带着三分同情、四分无奈、两份错愕、还有一分淡定，活像个调色盘。洛问能感觉出来弥漫在空气中的尴尬气氛，觉得当着沈霁恒的面嘲笑他实在是不太合适，于是就忍着痛钻进被子里笑。
但嘲笑依旧是嘲笑，在哪里笑丝毫不能改变它的本质。沈霁恒丝毫不领情。
“你笑什么呢？”他现在的心情可以用“恼羞成怒”来形容了，但他仍旧顾及着洛问的伤，只是口头谴责他：“我不都是为了你吗？你还笑我。”
“我错了……我不笑了……”虽然口头上这么说，但是他一边笑一边说出来的这句话的确是没什么可信度。他深吸两口气压住已经堵在嗓子眼里的笑声，憋着气又慢慢悠悠地把自己挪回原位。
“不过真的好好笑哦。”洛问憋着笑的脸映入沈霁恒的眼帘，他抓起放在一旁已经快被遗忘的葡萄塞了一个进洛问的嘴里，“快吃，吃就能堵上你的嘴了。”
洛问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声，开始嚼嘴里的葡萄，越吃越觉得好吃，干脆把盆子捞进怀里抱着盆吃，一边吃一边望天，把沈霁恒晾在了一旁。
沈霁恒觉得自己在洛问心里的地位真算得上一落千丈，之前他在旁边的时候，洛问连最爱的电脑都很少看，结果现在，一盆葡萄就能吸引走洛问的注意力了。要是自己再不主动出手，估计以后随便来个人——比如谢桥，在洛问心里的地位都得比他高了。
谢桥：你们两个不要搞我。我不是那么随便的人。
“洛问。之前是我做的不对。”
沈霁恒没头没头脑的一句话差点让洛问心里一惊，嘴里的半个葡萄差点卡在嗓子眼，他咳嗽了好几声总算是免于再次被推进抢救室的命运，气都没喘匀就怒视沈霁恒。
沈霁恒是怎么想到突然开启这种这种生硬的话题的？难道不知道突然说这种话很容易让别人心动过速吗？
沈霁恒却以为他还在生气，连忙解释道：“我之前说的那句话，完全是因为当时没动脑子，其实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那个意思是什么意思？”洛问语气闷闷地，将装葡萄的铁盆一下子又撂回了床头柜。
洛问一点也不想要沈霁恒的道歉，半点都不想。道歉有什么用，他只想让沈霁恒也爱他，仅此而已。但是这个“而已”，却太难从沈霁恒手里要到了。
“就是……”沈霁恒咬咬牙，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截了当地开口：“就是我也喜欢你的意思。”
沈霁恒声音不大，但这句话听在洛问耳朵里却有如平地一声雷，给他因为脑震荡而浑浑噩噩的脑子都炸清醒了。他甚至怀疑，自己其实还没苏醒，按照漫画里的套路，现在他肯定是个植物人，要是他答应了沈霁恒，那现实生活中的他估计一辈子也醒不过来了。
洛问用还完好的那只胳膊狠狠拧了自己大腿一把，疼的自己呲牙咧嘴，终于相信这是现实世界了，他语气颤颤巍巍的，问：“你再说一遍？”
一回生二回熟，第一次说的时候沈霁恒还有点心理障碍，第二次说那简直是如鱼得水，他干脆利落地说：“我说，洛问，我也喜欢你。”
洛问脑子里响起了一个带有东北腔调的女声：“艾马，完了，两情相悦了！”
“等等，你等我捋捋。”已经被拒绝过一次的洛问丝毫没表现出任何沈霁恒期待的激动、快乐和欣喜，有的只是一丝丝怀疑和沈霁恒自行脑补出来的冷漠。
洛问不是不开心，只不过他不允许自己这么快又掉进沈霁恒的“甜蜜陷阱”，心动是心动，但是让他真的跟沈霁恒再次fall in love还是得再考虑考虑的。
他已经掉过一次坑了，再掉第二次他就没脸见人了。而且沈霁恒怎么会突然就跟他表白，他合理怀疑其中有猫腻。没准是沈霁恒馋他的电脑技术，故意骗他的。
没有恋爱脑的洛问智商跟沈霁恒非常势均力敌，他满脸狐疑地看着沈霁恒：“你没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