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乐善即将扎下去的针头猛地在半空中顿住,她看着眼前气喘吁吁眼神却格外狠戾的洛问,满脸震惊,似乎没有想到眼前这个男人能这么快地找到这里。
在荆乐善回过神来之前,洛问三步并作两步直接劈手将她手中的注射器打落在地,灌满蓝色液体的注射器在纯白的地面上滚动了两圈,荆乐善的眼神在那上面短暂停留了两秒钟,又迅速转向了眼前的洛问。
她脸上的震惊仅仅是一闪而过,快到洛问都没能抓住。洛问站在荆乐善面前,将还没从愣神中回过神来的沈霁恒挡在身后,他恶狠狠地瞪着荆乐善,他188的身高对于身高只有170的荆乐善来说简直有泰山压顶的气势。
原本已经被牢牢掌握在手里的优势已经因为洛问的到来而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逆转,现在如果还要和洛问硬刚,那荆乐善就是个傻子。
她闪身从洛问与她身体的空隙之间将自己和男人之间的距离拉开,她背对着已经被踹开的大门,看着正在给沈霁恒解着手上的皮带的洛问,心中不知该作何感想。从前她只将沈霁恒放在眼里,洛问还有那个总是跟在沈霁恒旁边的“跟屁虫”傅小青,对于荆乐善来说仅仅是背景板而已。
但是现在眼前这个男人用亲身经历向她证明了,他并不是个背景板,荆乐善预设的时间,他没用到一半就找到了荆乐善的新据点——虽然这些全部都要仰赖他在沈霁恒手机上装的定位器,但是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毫不知情的荆乐善觉得洛问甚至比沈霁恒更加高深莫测。
“不陪你玩了,后会有期。”荆乐善微笑着转身,将一个开了口的小瓶子丢向洛问,裙摆在从大门口呼呼地灌进来的风的吹动下摆动宛如一只紫色的花蝴蝶。
洛问抬手挡下那个瓶子,瓶子打在他手臂上,在刚刚缠好不久的绷带上留下了一点无色的印迹,液体溅出来了一点,但是更多的洒落在地上,玻璃瓶滚落到一旁,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被绑住的沈霁恒的视野完全被男人身体挡住,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见了玻璃制品落地的声音。下一刻,洛问转身弯下腰,什么都没说,只是自顾自帮他解起了束缚他的皮带。
洛问一言不发地帮沈霁恒解着手腕上的皮带,皮带因为沈霁恒过力的挣扎而在他的手腕上勒出不浅的勒痕,看着那红色的、深深凹陷下去的印记,洛问的眼里流露出一丝心疼,但是仍旧木着一张脸没说什么。
从他进门开始,他就没有说过一句话。这让沈霁恒心中多少有些发慌,但是他仍旧记着不能让荆乐善跑走,他们布了这么久的局都是为了将荆乐善活捉,套出有关圣光会的秘密。
在刚刚的对峙中他没能占到便宜,而现在他更不能让荆乐善从他的眼皮底下溜走。
“洛问,快去抓荆乐善,你别管我了。”一只手刚刚重获自由,他就攥住了洛问的衣角,语气中带着恳求。洛问咬着牙丝毫没有动摇地解着他的另一只手,他的整个身子罩在沈霁恒身上,投射下了一大片阴影。
沈霁恒现在已经有些急疯了,如果现在让荆乐善逃走,那不仅会失去现有的所有的线索,更有可能会打草惊蛇,这个结局是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的。
他焦急地挣扎着,甚至比刚刚他和荆乐善对峙时更加急躁。
“洛问!洛问!”他的语气被焦急填满,“你快去抓她,如果她跑了我们就再也查不下去了!”
“警方的同志就在外面,她跑不了。”洛问薄薄的唇张合,吐出了今天的第一句话,这大大地安抚了沈霁恒现在如同炸毛的猫一般不安焦躁的情绪。他看着洛问紧紧蹙起的眉头,以为他还在生气,也不敢多说话。但心里却不由自主地涌上一股暖流。
幸好洛问即使联系了这边警局的同志,不然靠市局的同志赶过来,荆乐善早就跑得影子都没了。
“嗯。谢谢你。”沈霁恒说道,虽然是真心感谢,但“谢谢你”这三个字多少都带上了一些生疏和礼貌,洛问听到这三个字时脸色变得更差了些。沈霁恒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既然他来救自己,那想必他是原谅自己了,至少没有气恨到能眼睁睁看着自己遇险。
和洛问的关系能有所转圜这件事让沈霁恒开心了不少,连因为缺血而冰冷的手脚都没那么难受了。洛问替他解开了绑住手脚的束缚,又将捆在他腿部的束缚带一一摘掉,期间他一句话都没多说,空气中安静到只有两人呼吸的声音交错在一起,气氛显得有些不明。
精神放松下来的沈霁恒丝毫没发现洛问的脸色变得越来越差,他只以为那是洛问还没有原谅他的表现,但直到门外传来了警队同志嘈杂的谈话和警笛声时,洛问才像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直直地倒了下去。
“洛问!”
那一刻仿佛被拉长了无数秒,沈霁恒不知道自己的心也能揪得这么紧。
在躺在病床上的洛问醒来之前,沈霁恒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医院,又是怎么坐在洛问的床头的。在洛问倒下之后,他恍惚记得自己不管不顾地翻身下床,因为麻木的四肢也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却仍旧拼尽力气往洛问那边爬着。
洛问倒下的时候发出了极大的响声,如果他没猜错,他的头直接直直摔在了地上。这不是闹着玩的事情,他生怕洛问将脑袋摔破了。他记得他自己坐在地上抱着洛问的头,看着他仿佛已经失去所有血色的惨白的脸,那双从未抿得那么紧的唇白得如同白纸。
眼泪就这样在谁都没有预料到的情况下落了下来。
在他落泪之前,他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对洛问的感情已经深到了这个地步。之前洛问毅然决然地在医院和他分道扬镳的时候,他也只是觉得可能以后再也见不到了洛问而已。而洛问还能好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过着属于自己的生活,只不过他们的世界再难有交集。
但此时此刻,这个男人就躺在他的面前,面无血色,连呼吸都极其微弱,脆弱得如同死了一般。
他颤抖着将手指伸到洛问鼻子底下,虽然理智在线的沈霁恒清楚,摸脖子上的动脉的脉搏要比探测呼吸要准确得多,但现在他的理智已经全面下线,洛问轻微的呼吸打在他的手指上,如果不细察根本感觉不到。
心脏已经被过载的情感冲击得七零八落,爱与害怕充斥了他本就不大的心。
洛问这个人,终于占据了他心脏中所有的位置。
他的眼泪止不住地流着,声音颤抖着呼唤道:“洛问,你醒醒,洛问,你醒醒。”
但洛问丝毫没有要醒过来的意思。
直到现在,头上裹着绷带的洛问缓缓睁开那一双凤眼,甫一睁开眼睛,男人的脸上就露出了疼痛和迷茫的表情。
此时此刻,洛问手臂上的绷带已经被换成了一个新的,脑袋上还带着绷带的他多少显得有些楚楚可怜,在洁白的病床上无辜地就像笼子里的仓鼠。
“我这是在哪儿?”他张嘴,声音相当沙哑,喉咙也有一种干涩的撕扯感。
原本趴在病床上沉睡的沈霁恒被这句不大的问句魔咒般唤醒,猛地坐直了身体,露出了一个丝毫没有掺假的笑容,动作极快地给洛问倒了杯水。
“你还好吗?”他神色极其温柔地看着洛问,将满满一杯水递了过去。
洛问的苏醒终于将沈霁恒拖回了现实世界,当事人接过水杯,看着满得都要溢出来的水,只觉得沈霁恒吃错药了。
“我还好。”他摸了摸打着绷带的脑袋,脑袋从1米88的高空直接砸在地上,幸好只是摔成了轻微脑震荡,这要是地上有个什么尖锐的东西,那估计可就真要开瓢了。
头还隐隐有着不能忽视的眩晕感,刚刚想坐起身来喝水,世界就开始天旋地转起来,抗议洛问的随意动作。他的手因为眩晕而微微抖动了一下,沈霁恒马上按住洛问的肩膀,“你别动,我把病床摇起来。”
沈霁恒神色认真地将病床缓缓摇起,洛问慢慢坐直身体,沈霁恒的脸在他的视线中也变得越来越清晰。即使现在脑子非常不清醒,洛问也很明白,自己还是爱沈霁恒。还是不可自拔地爱着沈霁恒。
就算这次为了救沈霁恒而真的失去了性命,他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他“咕咚咕咚”地将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总算觉得火烧火燎的喉咙稍稍被灭了火。沈霁恒坐在一旁,看着他的眼神相当复杂,但是——沈霁恒果然还是这么帅啊。
熬了一夜的沈霁恒脸上已经冒出青色的胡茬,眼底也隐隐浮现出黑色,但这丝毫不能消减沈霁恒容貌的杀伤力。
洛问咽了咽口水,虽然自己舍身救了沈霁恒,但这也不代表他已经原谅了他。他别开眼睛,不想让沈霁恒的美貌干扰他的潘判断,“你有什么事吗?”
“我……”
在沈霁恒说出下面的话之前,门外传来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唤——
“问问,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