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色已经黑了,街上只有稀稀疏疏的几个人,他看着远处的房屋,房子不大,甚至是普通,从窗口处透出昏黄的烛光,还有几道剪影,但却很是温暖。
慕沉走到一处巷道里,这里离衙门很近,就一条街之隔。
那三道灵被他放出来。
三个壮汉瑟瑟发抖的抱在一起,也许是因为成了灵,所以对阎君的气息格外敏感,他们能感受到一种很强烈的威胁,甚至会从骨子里去畏惧,从内里臣服。
慕沉没说话,不过是视线轻飘飘的扫了他们一眼,可那三个壮汉一下就跪了,若不是他们已经成了灵,这声音,绝对很响。
“说,谁派你们来的?”
“是……”其中一个人想说,正是老/二,他是真的怕,结果被身旁的“老大”掐了一把胳膊,这个“老大”就是顽固的很,都这会儿了还惦记着什么主仆之情,还没认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
他们可以已经是灵了,要是连灵都没了,那可真就彻底什么都没了,连投胎都不行。
慕沉自然是看见了他们的小动作,指尖微微一动,就见那个“老大”如同被人钳制住,面容都扭曲了不少。
他没什么耐心的,纪辞也许很快就会出来。
“是洛王,洛王指使我们的。”这是老三说的,他小心看着老大,害怕的厉害,印象中异常勇猛厉害的老大竟然在眼前这个人面前毫无反手之力,这让他如何不怕。
他自然不知眼前之人是阎君,更不知这种压制对普通的灵带有一种天然性。
“洛王?”慕沉脸色不怎么好看,说不上是信还是不信,事实上,他从不轻易相信任何人,哪怕是纪辞,可他愿意把自己的一切都奉上,只要那个人是他,只要他想要。
不过这些纪辞不知道,而慕沉现在似乎也不是很明白这种感情,但他又知道自己对纪辞是不一样的,从很早之前就不一样了。
“是,就是洛王,”好像是怕慕沉不相信,老三又道:“洛王……洛王让我们兄弟去找一个人,找着他就立马杀了,那个人叫慕沉,真的,不信,不信你看这个!”
他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块木牌,很是简单的形状,还没掌心大,可上面的纹路慕沉是知道的,这是洛王手底下养的人才有的,因为是暗处的,不好放在明面,所以平时就是用这种木牌联络。
但这种也有弊端,如果出了叛徒,那就极易被利用。
慕沉没有接木牌,但松了手中的力道,老大好不容易恢复了面色,也深知这人的厉害,更加忌惮,却还是硬着头皮道:
“我们与阁下往日无仇,近日无怨的,阁下为何如此对我们?”
“慕沉!”略显苍白的唇瓣吐出这么两个字,让对面跪着的三个家伙愣了好一会儿,不过他们貌似也没明白什么意思。
额……就这脑子,不当炮灰都可惜了!
慕沉没打算继续解释,他拧着眉头,似乎在想什么。
这几个家伙见眼前的少年没说话,一个个眼珠子转的,似乎动了其他心思。
他们是知道自己死了的,可同时他们也知道自己手中杀孽不少,若是下去铁定是要被打下地狱的,他们坚决不能下去,绝对不!
眼前的少年很厉害,他们动不了反抗的心思,却可以逃啊,能逃一个算一个。
慕沉没有看他们,却在这三道灵站起来即将逃跑的瞬间攥紧掌心,他们就化为光点彻底消散在原地,甚至都没明白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看来是出现什么掌控之外的事了,希望不要是自己想的那样,否则……自己不介意亲自拿他们开刀。
少年的脸上没什么情绪,很是平静,漆黑的眸子里有什么波浪翻滚的厉害,竟然隐隐有一抹不属于慕沉的狠戾闪过,这种情绪曾经在另一个“自己”脸上出现过。
“原来你在这里啊!”巷口一道熟悉的嗓音响起,是纪辞,慕沉的神色恢复如初。
他转过身来,脸上带着些许窘迫,“我……想方便!”
“方……”纪辞明白了,拍了他肩膀一下,看这娃架势,估计也不好意思在这里,“走,哥带你去。”
某人这会儿很像是个拐骗无知少年的不良混混,当然,他自以为自己是个好老大,还很贴心呢!
天色已晚,只能先找个客栈休息一晚。
反正自己现在有钱(慕沉),钱不需要省。
是的,没错,慕沉是个有钱的娃!
这里的县太爷算是个好官,纪辞去很快就见了人,而那个县太爷更是连夜就带人去了那家客栈,可能是太急,甚至都没顾上纪辞,路都不需要带了!
纪辞:??
然后他就自己出来了。
………
县太爷看起来三十出头的模样,五官精致很是耐看,听说是前两日刚刚调过来的。
他看着眼前安静的没什么声音的客栈,以及那插在木门上还带着血迹的刀,心不住往下沉,可还是不敢相信,怎么可能?明明那天他初调过来时还远远见了那个人的,
虽然过去了十数年,他还是一眼认出来了那个人,那个记忆中笑起来没心没肺对什么都不在意的少年,虽满腹经纶却又固执的自以为是,一身的缺点还自恋的厉害,还有,他以为自己是姑娘时的小心照顾……
那日见着的人模样虽然和记忆中的少年有了出入,可又和他渐渐重叠,记忆中的少年也变成了现在的他。
说实话,县太爷其实是不信的,可失手打落的惊堂木还是明确的告诉他自己慌了。
“大人,”身后有衙差过来,“是否需要小的们先进去看看?”
男子不过愣了一下,抬步先进去了,那些个衙差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连忙跟了进去。
这大堂里有打斗过的痕迹,后面并没有被人刻意破坏,地上还倒着几具尸体。
这些衙差大晚上的其实不怎么愿意出来干差事,所以就打算先走个过场,结果就看见自家县太爷对一具尸体很“认真”的观察着,他们这个县太爷似乎和之前的都不一样啊!
三十出头的男子看着地上的人,那张脸已经染上了岁月的痕迹,两鬓间甚至有几根白发,很是晃眼,可更晃人眼的是他身上的血,
这血都凝固了,身体更是冷的没有半点温度,男子的心彻底沉下去了,唇瓣几经颤动,终于还是吐出了记忆中的两个字,
“梅谦——”
这是老板的本名,不过因为“梅谦”谐音“没钱”,所以之前闹了不少笑话,老板成了这里的老板,更是鲜少提及自己的本名,
外人更是不知他姓什么,叫什么,从何而来,只是称呼他为老板,久而久之,他都似乎忘了还有这么个名字,可男子却一直记着。
————
“姑娘长的真好看。”
“……”
“姑娘叫什么?如何走这般快?”
“……”
“哎,姑娘,小生没有恶意的,真的!”
“……”
“小生姓梅,单字一个谦,就住在城西处的梅家胡同。”
“你说你叫,没钱?”
“姑娘总算是开口了,嘿嘿,说来惭愧,小生……”
“名字不错。”
“真的吗?你是第一个夸小生名字好听的人,长的也好看……笑起来更好看!”
那时的梅谦没注意到,眼前的“姑娘”脸都黑了,不过他这个名字是真的彻底被“姑娘”记住了。
“姑娘”也是后来才知道是“梅谦”二字。
后来的后来,他们怎么就成了那般荒唐事男子也忘了,不过他依稀记着那少年在发现“姑娘”不是姑娘后眼中清晰的惊愕和其他。
回忆到此终止,县太爷没了往日的冷静自持,只觉得脑海里乱的厉害,过往的画面没什么顺序的在脑海里划过,那些以前觉得模糊了的此时都变得清晰异常。
“你怎么就死了呢?”声音很冷,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颤音,可那些衙差这会儿都注意到了自家县太爷的不对劲,虽然是在他辖区内出了事,可也不至于这副表情吧?
而且他也是新上任,到时候只要打点好上面,还是没事的,或许将这些满下来也行啊,前面的几位县太爷也有人干过这事的。
有人想要上去劝两句,不过在看见男子抱着一个人站起来时很是识相的歇了心思,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县太爷虽然是个三十多岁正值壮年的男子,可毕竟是个读书人,在他们印象中就是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书生,可这会儿却抱起一个和自己差不多的成年男子,这……
“我带你回去。”
他的声音很轻,就仿佛是怕吵醒怀里的人,可明明这人已经是死了的。
那些个衙差忽然觉得这样的县太爷有些可怕,尤其这会儿又是晚上,虽然死人他们不是没见过,可对一具尸体这样,他们真的没见过啊!
前面走着的县太爷突然顿住脚步,“你们守好这里,不要让其他人进来。”
“……是——”
阿谦,我会帮你报仇的,一定会,我不会放过那些人,一个都不会,不管他们是谁!
男子隐隐是猜到了什么的,黑衣人,怕是身份不简单啊,可自己的阿谦不过是个普通客栈老板,如何能招惹那些人,背后究竟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