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的小小姐贯是个混世魔王,在整个都城都是出了名的,每日里着一身不男不女的装扮骑马遛街,还逛青楼楚馆,要么就是赌坊厮混,
惹的老将军三五不时就要气着寻一次大夫,那大夫几次之后都能熟门熟路的直奔小姐住处,理由无他,因为大夫本就是为她寻的。
“哎呦,疼疼疼!”趴在床上的人儿白着张脸叫的惨烈。
“小姐,忍着点,上了药就好。”丫鬟虽然心疼,可手下上药的动作却是半点不轻。
偏偏那小小姐又是个记吃不记打的性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伤好后又能换身公子装扮往外蹦哒。
老将军无奈,后面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索性眼不见心不烦。
这日,财源赌坊。
“大大大!”
“小小小!”
“大大——”
赌坊里叫大喊小声不断,有人拍着桌子气急却无可奈何,也有人拢着赢来的银子笑得合不拢嘴。
输了的不甘心,哪怕赔上全部身家也要继续赌,赢了的自然希望得的更多,也就继续押赌注。
在众多赌徒中,有一人显得格外出挑。
略显纤细的身形,配上出众面容,任谁都能看出是一个女扮男装的姑娘,加上出手阔绰,想不引人注意也难,
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明眼一看就能发现是姑娘扮的公子,愣是没谁敢招惹,或许是因为人家有钱吧!
“大——大!”看向骰盅的眼睛睁的溜圆,都不敢眨一下。
“三个五,豹子,大!”庄家大声道。
“我赢了?!哈哈,我赢了,继续!”
…………
老将军一把放下手中的茶杯,脸上看不出表情,底下跪着小小姐,依旧是少年打扮,就是有些狼狈的样子。
“爷爷~”小小姐有些心虚的跪在下面,赌也就算了,偏偏她还砸了人家赌坊,然后就让找上门来了,也亏的这位主跑得快,否则怕是能被赌坊那些打手给打一顿。
小小姐也不想这样啊,可谁让那些人凑不要脸坑人的,明明是自己赢了,竟然还说什么自己出老千?明明就是他们废好吗?
“管家——”老将军摆了摆手表示不想看她,直接喊了人过来。
“来了来了!”来的不仅有管家,还有一少年,模样不知如何,大半的脸都让刘海遮了,身形有些消瘦,也不知带这么一个少年做什么,莫不是觉得他耐揍?
老将军嫌她折腾不着家,就找了个会操纵木偶的少年,给小小姐逗趣。
好吧,某个小小姐想多了。
少年名字叫什么小小姐也没仔细记下,或许是因为他性子沉闷无趣吧,所幸手下操纵的木偶很是有意思,简直就像是活的似的,小小姐也难得在府内安生了几日。
不过这也只是一时的,之后就又开始各种往外蹦哒,还把少年也拉了出去。
日子一天天过着,小小姐彻底过成了这一片地区的纨绔霸王,少有人敢惹。
吃喝玩乐就没她不会的,以至于都到了十六,愣是没一个媒婆敢踏上门说个亲,就连老将军想找个媒婆都愣是没找到,
十个里面八个就是外出不在,剩下两个更是直接说自己早已洗手不做了,气的老将军一把年纪嘴角都不住起燎泡。
其实老将军不止这一个孙女,可只有这一个最不省心,也最让人心疼。
将军府的喜事过了几回,多是其他姑娘少爷的,只有小小姐,一直看着热闹,她似乎倒也不急。
一日,少年照旧在用木偶表演着故事,小小姐愣愣的看着,良久,她道:“呆子,要不我嫁给你吧!”
少年指下操纵的木偶半点没乱,这话她说过多次,可他知道,这只是她闲来无事的逗趣。
“还真是呆子,没意思!”小小姐撇了撇嘴,继续看着木偶戏。
少年有名字,可小小姐总叫他呆子,可能也是觉得他无趣沉闷。
少年的刘海依旧很长,遮住了半张脸,露出来的一只眼睛也似乎是蒙着层雾气,看不清眼眸颜色,不过好几次小小姐都似乎从他的眼中看见了大海的颜色,可惜那瞬间太快,快的仿佛错觉。
后来,将军府出事了,而小小姐最终也没嫁出去。
新皇即位,朝堂上下自然是好一番整顿,除了那个最小的皇子,新皇的其他兄弟们都被各种罪名处置了,这个小皇子也几乎等同于圈禁在宫中,就养在新皇眼皮子底下。
兄弟尚且如此,他们的余党自然不可能好过,将军府就是因此被满门抄斩,几个已经嫁出去的女儿都受了牵连,虽没诛九族,可却也是诛了五族的。
其实这个少年不普通,小小姐一开始不知道,因此那天即便被抄家,在满院子乱起来时还是尽量护着他的,在有其他禁军过来欺凌他时也是拔刀相对的。
小小姐霸道,不仅仅是性格,她还会些武功,可能是这样,所以那天只有她和少年逃了出来。
老将军一生忠义,临了却落得个不忠不义之罪名,甚至累的府上众人几乎都被抄斩,而这些只是因为在新帝尚未登基之前他做了纯臣,并未站他一派。
但还好,还好自己这个孙女儿逃出去了。
可逃亡的日子如何会好过,看着自己的亲人被押入大牢被欺辱被问斩。
少年一直很沉默,可在她要截法场时却突然说话了,他交给小小姐一封信,说那是老将军亲笔所书,
小小姐还是去了,可最终也只能无能为力的看着,然后被带走。
她不知道的是,那信上的字是少年模仿的字迹,其实少年一直很聪颖,只是沉默寡言的厉害,如果一切就这样下去似乎也很好。
说来有一点很是古怪,明明自己身份不算低,好歹也是老将军的亲孙女,可却并没有被张贴通缉告示,甚至也没有谁来抓自己,除了一开始的东躲西藏,到后面,她甚至能不加遮掩的在街头走动。
可该来的还是会来,有些东西虽然下意识的不愿意相信,可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那也只能相信。
小小姐不是小小姐了,她不再是将军府的孙小姐,便也不喜欢别人喊自己小姐,她本来就叫叶九卿,那就还是叶九卿。
九卿是老将军取的名字,她虽然是个女孩,可老将军却也算是对她寄予厚望,这个名字取的就可见一斑。
可是,她似乎真的很没用。
夜色凉如水,九卿从睡梦中惊醒,这些日子她其实睡得一直都不安稳,哪怕有少年日日熬的安神汤似乎也没多大效果,那日刑场之上的可怕场面时不时就在梦中出现,
梦里有那些亲人的面孔上总是染着血,从小生长的院子里,到处都是血,到处都是抢掠,挣扎,哭喊……
少年这时总能出现在她身旁,小心安抚着她。
“你说过不会骗我的对吧?”九卿的眼中带着期翼,还有惊慌,少年看的不由垂下眼眸。
被她捏着的手发疼,他能感受到她的不安,虽然自行刑那日之后她便再未哭过,哪怕是从乱葬岗扒出来那些残尸收尸掩埋,都只是木着脸,没什么表情,她似乎是变了,似乎没变。
老将军不希望她被仇恨蒙蔽,她只是个小姑娘,如果可以,最好离开这是非之地好好过完下半辈子,如此他们叶家也不算是彻底灭族了。
“是!”少年这个字是从嗓子眼里艰涩吐出的,也因为这个字,他能明显感觉到九卿似乎一下子卸了心房。
“对了,你叫什么?我好像一直都不知道,不会真是呆子吧?”九卿说这话时眼中是闪烁着泪花的,少年心闷的发疼。
“宴白!”
“宴—白——”
“……”
“那先说好了,你不能离开我,就算是要走,也一定要提前告诉我,至少……五天。”九卿难得会这么卑微,她现在甚至不期望会有人一直陪着她,更不会如从前一般霸道。
“好。”宴白应了,九卿一愣之后眼中带着几许失望,他原来也是会走的吧,否则怎么可能应的这么快。
原本的混世嚣张霸王现在竟然变得敏感小心,宴白眼中闪过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心疼,居然开口说了完整的甚至对他来说有些长的一句话,
“我不会离开你。”
九卿可能是数日来难得的有了几分喜意,竟然不管不顾的一把将他抱住,最后甚至咬了他脖颈处一口,突然的一下,宴白愣了,九卿都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这是标记!”
还好只是破了皮,没有真咬下一块肉来,不过这也侧面反映出这位主牙口不错。
宴白的伤口周围起了一层薄薄的淡蓝色的鳞片,很是漂亮,可人的身上会起鳞片?
这一天的到来不算是意外,甚至在宴白的刻意阻拦之下还算是迟了的。
新皇继位,过者罚,功者赏,罚的完了自然是赏的,一时间又有不少臣子冒出来,一跃顶替了之前的那些大臣。
这次封赏的名单中有一个特别的名字,宴白!
少有人听说过这个名字,可这个名字却是直接成了整个王朝的国师,地位之尊崇,少见。
九卿一开始在巷尾偶然听到这个名字时还以为是听错了,要么就是同名同姓,可真的看见有禁军出入那个自己住的简陋院子时,说不震惊是假的。
她一开始自然是担心居多,直到看见那几个禁军对宴白很是恭敬,加上他们之间的话,九卿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不明白。
他,不应该只是一个爷爷给自己的小厮吗?只会操控木偶,怎么会是……会是那几个禁军口中的国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