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鬼。”吴宇柯扶着额头，接二连三的事让他很是头大，死者若真是古城，古总的话，影响力可绝非平民百姓能比。
他没心思去安抚沈芸的心情，稍稍记录后，便继续下一个问题。
“行凶者的面貌你应该记得些吧，我可清楚记得你刚才说他回头看了眼摄像头啊。”吴宇柯捕捉每个细节。
“记得，那张脸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忘记，”张有志脑中浮现出昨夜那张森然可怖的脸，昏黄灯光下，拖行这鲜血淋漓尸体的模样，“他很年轻，至多二十几岁，脸上有道醒目的疤痕，而他的脖间则纹着一朵古怪的花，纹理很复杂，我无法描绘，他的眼神很冷漠，就像寒冰一般，他拖着尸体前进时，一副样子根本毫不在乎，好像在做一件稀疏平常的事，他根本就是恶魔，恶魔……”
张有志的声音慢慢有些失态，眼瞳之中被恐惧包裹。
“张有志先生，冷静，再怎样穷凶极恶的歹徒也逃不掉法网恢恢，昨日之事已然过去，你无需害怕。”吴宇柯盯着他那张皇的脸。
“警官，你会保护我的，对吧？”张有志根本没听见他的话，看着吴宇柯，声音急促。
“嗯。”吴宇柯不耐其烦。
“那就好，那就好。”张有志愣愣地说着，转念，他又猛地探出身来，“还有我的家人，他们是不是出事了，我违背了约定，他们一定会找上他们的，我知道，他们不会放过我们的。”
他说着，站起身来，就要往门外冲去。
吴宇柯抬手拦住他，“这件事除了我们几人根本不可能有任何外人知道，你的家人此时此刻一定是安全的，放心吧。”
“你不会明白的，他们的手段不是你能想象的。”张有志蹲在地上，抱着脑袋，声音痛苦。
吴宇柯低眉看着他，眼中迷雾重重。
张有志的状态似乎有些古怪，这么大岁数一个人不至于心理素质如此之差吧，整的行事如此张皇，担惊受怕。
“张有志先生，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吴宇柯蹲下身子去，“警方一定会全力帮助你的。”
张有志陷在阴影里的脑袋，稍稍抬起，一双黯然无助的眼睛显露在他的眼前，吴宇柯一怔，想起了一宗宗的凶案里，死者家属那绝望无助的表情。
就这么一瞬间，他断定张有志有什么事情瞒着他们，不敢说出来。
“警官，我没事，我只是害怕，如果给你带来困扰，我很抱歉。”张有志低声说，他的眸光在阴影中渐渐化作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他站起身来，坐回椅子。
“警官还有什么事，您就问吧，”张有志声音无力，“我有些累了，想休息。”
“你与潘龙龙交涉是如何联系的？”吴宇柯没有过度紧逼张有志那可能隐瞒不报的事。
“没有联系，他只是交待给我该做的事，然后便离去了，那是我第一次见他，也是最后一次。”张有志说道。
“交易所用的十万现金，是一次付清还是如何？”吴宇柯如影随形地追问。
“先付了一半，后一半说是事成之后，汇到我的账户上，不过到现在我也没收到汇款消息。”张有志回答道。
吴宇柯停下笔来，翻阅着已经记录下的信息，他双手交叉，思绪翻飞，很快，他抬起眼来，目光深邃凝重。
“你的家人有没有受到威胁？”他紧紧盯着张有志那张脸。
“有。”张有志没有任何犹豫。
吴宇柯一时语塞，木纳一会后，没再追问什么，他起身扫了眼监控台，而后说道，“张有志先生，在案情彻底彻查前，请不要离开绿藤市的范围，您的家人我会派人保护，你目前待在这里，不会有任何生命危险。”
“麻烦警官了。”
“责任之中。”吴宇柯摆摆手，而后背身离去。
“走吧，该问的都问了。”他看向有些出神的于海二人。
“嗯。”
于海扯了扯沈芸，后者最后扫了眼这有些昏暗幽邃的监控室，那透露出的气氛让人有些窒息。
他们的身影消失在缓缓闭合的门外，张有志低垂着眼帘，嘴角微微咧起，冷冷一笑。
……
“给我查查张有志这个人的身世背景，家庭情况，身份号码是……”出了监控室不久，吴宇柯便掏出电话，接通了本部，而后一手夹着记录本，道出起初记录的身份信息。
直觉告诉他，张有志这个家伙不简单，就那么一个黯然无助的眼神定是隐藏着许多难言之隐。
张有志如果真的见证了这起案子的始末，那么他可以揭开案件的真相，也可以将案情搅成一摊浑水，引向错误的选择。
“吴警官，张有志这家伙有古怪，他的话绝不可以轻信。”看着吴宇柯将手机收回兜里，他随后发声。
吴宇柯撇了他一眼，倒也不以为意，于海能发现古怪也是情理之中，这家伙的脑袋好使的很，“我知道，但听他一面之词，我是绝不会相信的。”
“吴警官，张有志是这件案子的一大突破口，他绝对知道些什么，兴许说了，可百分九十还烂在心里，”于海双手插在兜里，“他的情绪波动太大了，面临生命威胁看似十分正常，可真正细想的话，却像是故意而为之，就像戏子逢台落泪。”
“我知道，他的确很多地方都很返反常，可单凭这些不足以支撑我们去做任何事。”吴宇柯回想着张有志那声情并茂的模样。
那被恐惧包裹的张皇，那家人己身面临生命威胁的无助，种种种种，看似天衣无缝，可也正因如此，让人觉得有种造作的感觉。
“当然，也有可能是我们多想了，毕竟不可确定的因素太多。”于海吐出团白雾，医院廊道昏黄的灯光落在他有些憔悴的脸上。
要是换他遭到这样的威胁的话，他只会更疯狂，且不择手段。
“希望如此。”吴宇柯说道。
与此同时，他的电话再次被拨通，铃声透过衣裤而出，他熟练的掏出手机，确定来电后便拨通了。
“有什么发现吗？”并没有过多客套，吴宇柯开门见山。
“吴队，我们已经向古城家人了解了关于古城行踪的问题。”有些年轻的声音，电话那端的背景是响成一片的车声。
并不是杜磊的来电，而是另一边被派往调查古城事件的警员。
“请说。”吴宇柯瞬间凝聚起神。
“古城家人并没有见过其本人，后者在昨天深夜匆匆离去后，便再没有回来过，另外派去公司调查的同志也已回馈信息，同样办公室空无一人，没有员工见过古城，相关毛发信息采集，在公司没有进展，清洁工作十分到位，不过在古城家中，我们已经采取到了他的毛发，现在已送往技术部，预计今晚就能出比对结果。”警员仔细报备着。
“好，知道了，你们留几个人继续守在他家里，另外的赶往环城地区配合工作。”吴宇柯面色严肃。
“收到！”铿锵的声音，随后挂断的声响，吴宇柯看着亮起的荧屏，满脸黑云压城的意味，最后他摁灭屏幕，将其塞进了裤兜。
“有些事情必须跟你们讲。”犹豫一会，他看向于海二人，尤其是沈芸。
“你说吧，吴警官，如果有什么能帮到你的地方，我于海一定竭尽所能，在所不辞。”于海神色毅然，这件事情给他们关系甚大，甚至乎整个案件都是围绕着他们展开的，重重目的之后，或许就是他们了。
“帮忙倒是没必要，希望你们早早做好心理准备。”吴宇柯轻声说，一句话下，二人心脏皆是一滞，改改悬起。
“吴警官，您是说古城他确实出事了？”沈芸呆呆地看向吴宇柯，古总，古城，是她这几月一来唯一在公司的助手，唯一值得信赖的人，为了她能保住公司地位，古城可谓是将所有公司高层都得罪了一遍，对于他，沈芸亏欠太多，若是再落得个悲惨下场的话，她真不知道往后公司的路该怎么走下去。
“还没确定，不敢胡乱定言，派出去的相关人员已经给我汇报了具体消息，家中以及公司都不见古城人影，自昨夜离开来探望你之后，他便音信全无了。”吴宇柯说道，这件事再怎么也是瞒不住的，既然发生了，那就只有尽早接受。
“古城……”沈芸声音有些颤抖，一个踉跄摔在于海怀中，“都怪我……都怪我……”
潜意识里她已经认定古城遭遇了不测。
“没事的，沈芸，还没彻底确定，一切都还只是未知数。”于海搀扶着她，沈芸到底只是个女人，哪怕身负百亿家财，也逃不脱她那柔弱的心。
“于海……我该怎么办，公司的那些事我真不想再面对了，有时候我想干脆就给他们得了，可每每这般，我便会想到亡故的父亲，这可是他留给我毕生的心血，怎么能就这样葬送在我手里呢，”沈芸的声音微弱，衬着那张美丽苍白的脸，让人心中刺痛，她看着于海的脸，“我是不是很没用啊？”
“胡说什么呢。”于海脱口而出，声音有些火气。
沈芸耷拉着脑袋，双唇贴在一起，缓缓蠕动着。
她没有言语，看上去像是受惊的小鹿。
于海低头看着她那软棉无力的模样，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好了，没事的，就算一切已成定局，不还有我嘛，我会陪着你，一直陪着你。”
沈芸缓缓地抬头，看着于海那素来凝固的脸显露出那么些真挚的笑容，也是点头轻嗯了一声。
一旁的吴宇柯扶着额，缩到了一边，和这两个家伙走在一起，他浑身都不自在。
“二位，谈情说爱也注意一下场合，咱们这是在办案啊。”吴宇柯一脸无奈，他摊了摊手，看向含情脉脉的二人。
“抱歉，抱歉。”于海干笑着。
沈芸羞红了脸。
“果然就像苗佳说的，爱情可真是古怪。”吴宇柯按着太阳穴，摇了摇头。
“你们二位需要配合我的工作，这件案子与你们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可别想逃脱哦。”他走在前面，往天台赶去。
“明白，吴警官。”于海同着沈芸跟了上去，就算吴宇柯不许他们掺乎，他们也一定会想方设法的了解案情。
毕竟这件事关乎甚大。
……
似乎这寒冬腊月的年纪根本就不会有任何飞鸟出现在城市之中，林立的钢铁建筑托着灰蒙蒙的天空，鹅毛大小的雪花从浩渺跌下拥挤。
长路是纵横交错的车辙，积压的雪花在经过车水马龙成了坚固的冰层，来来往往的行人都小心谨慎地前进着，可纵是如此，也偶尔有人跌倒在地。
这不遥遥地又一个年轻的小伙跌倒在地面上，他尴尬的爬起身，四下张皇一眼，便赶紧逃了开去。
沿边一辆雪白的轿车里，一个女人看着这一切，轻轻笑了笑，她对着天空洒脱的吐出一口烟雾，而后抖落烟灰。
颤动的感觉传上肢体，女人目光流转，落在那本该储放着酒水的地，一只手机正亮着荧屏，振动着。
她取过，按下接听键，而后将它扔在仪表盘上，自顾自的继续大口抽烟。
“夜姬，你那边怎么样了？”嘶哑且苍老的声音。
“能不能用自己原本的声音和我讲话？”夜姬并没有回答他，声音有些厌倦。
“原本？”电话那边笑了，“我自己都快忘记我原本的声音是什么啦。”
“那就别讲话，我听着你这声音就有股作呕的感觉。”夜姬丝毫不留情面，目光厌恶至极。
果真，没有任何声音传出了，可电话却依旧亮着，电话那头的人真就没有再说一句话，哪怕微弱的呼吸声都没有发出。
“一切正常进行，张有志那家伙正按我们吩咐的一步一步引诱警方，只是我感觉他不是个甘愿任人摆布的家伙。”
“得提防着这家伙，你那边做的怎么样了？”她问。
电话那头依旧没有任何声音响起，夜姬脸色平澜秋水，并没有感到不爽，她一口一口抽着那细长的香烟，半晌后，随着一阵紊乱的电流声，另一边总于响起了人声。
只是不是正常的言语，而是呜咽的哀鸣。
一道女声，一道稚嫩的童声。
皆透着深深的恐惧。
夜姬冷笑，坐起身子，抓过手机，而后摁下挂断键，扔在了一旁。
她一手夹着香烟，一手搭在窗边，目光凝视着单调的世界，良久，至到香烟烧到了指间，她才回过神来。
“糟糕的世界。”
她将烟屁股弹出窗外，再次深深陷进靠椅，车窗在同一时间上升闭合。
……
“找我有什么事？”姜旭抱着公文包小心谨慎地坐进了一辆面包车中，靠在座椅上时，他仍旧被冤枉四处张望，好像做贼一般。
“别怕没人会知道我们的合作，我们的交易。”驾驶位上是裹得十分严实的男子，出了半点肌肤裸露在外，其余的全被包裹着。
“站着说话不腰疼，瞧瞧你包的，不知道还以为你是木乃伊呢，况且我现在是公司集团的大老板了，身份不言而喻，哪里能轻易在外抛头露面，若是被那个狗贼拍到了，那可就不好处理了，”姜旭有些鄙夷，“你也知道公司那点丑事，现而今外面风声紧的很呢，那些媒体个个如狼似虎，都想着从我这挖出头版头条呢。”
“行了行了，我不想和你扯这些废话，今天找你来，是有要紧事要跟你商量，”男人声音雄厚，“这件事对你来说可是有天大的好处。”
“此话怎讲？”姜旭瞬间便被吸引过去，凝神皱眉，看向男人。
“你不是一直想霸占公司，彻底吞下沈芸手中的财产股份嘛。”男人扫了他一眼。
姜旭欲言又止，换在平时他早就要骂骂咧咧地出口了，什么霸占，什么吞噬，那本该就是属于他的东西，她沈芸何德何能，不过是有个好父亲，根本上一点本事都没有的家伙，还是个罪犯，哪里有资格掌控公司，支配百亿的财产，可而今面对这个家伙，他还是少言寡语的好，谁知道下一秒会有什么东西落在他的手上，成了把柄。
“你知道沈芸的身世吗？”男人开口道，简简单单几个字有些扑朔迷离的意味。
“不就是沈辉的女儿嘛，早些年跟别的女人生的。”姜旭不以为然，沈辉家庭那点子破事他还是很清楚的。
“你错了，其实沈芸根本就不是沈辉的女儿。”男人冷笑。
“你说什么？”姜旭如同触电一般，弹身而起，一对眸子，死死盯着男人的脸。
“别激动，接下来我要告诉你的可比这还要劲爆的多呢。”男人一手搭在他的肩上，将他按回了靠椅。
“有什么事就赶紧说，别吊人胃口。”姜旭没有好气。
“你知道二十年前古曼灭门惨案吗？”男人意味深长地问。
【五千大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