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都不重要，还请院长您先回答我的问题。”吴宇柯并没有过多解释，如果他是凶手的话，该知道的他也都知道，说那么多的话，无非是明知故问。
“陈凌啊，老朋友了，前天咱们还打过照面呢。”院长如实说道，他并没有隐瞒彼此的关系，乃至碰面。
“认识多久了？”吴宇柯按照惯例拿出纸笔。
“快三十年了。”老人稍作沉吟。
“那可真是老朋友啊，如此深的交情值得彼此犯险吧。”吴宇柯意味深长地说道。
“是啊，年轻时候确实做过不少傻事，不过现在人老了，胆子也远不及从前。”老人很自然的应道，没有半点思虑。
“陈凌也算是有好几桩案底了，倒是你这个当兄弟的，干净的很。”吴宇柯似笑非笑。
“警官说这话什么意思，几十年前的事难道还要揪到现在吗？”老人皱着眉头，声音有些火气。
“院长不要误会，我只是随口提提，如果有冒犯到您的话，我很抱歉。”吴宇柯连忙摆手。
“陈凌当年为了我确实做了不少傻事，可我从来没有强迫他去做那些违法乱纪的勾当，作为兄弟我自然是劝他和为贵，现在一大把年纪，从前的事早就扔到一边去了，现在还提，有什么意义呢？”老人面色不悦。
几十年的事，是他一直一来的痛处，相对于陈凌他确实是个只知道耍心机手段的人，为了前途地位，连兄弟他都可以弃置不顾。
“看起来院长年轻时做过不少见不得光的事啊。”吴宇柯淡淡地说。
老人那松弛的皮肤紧紧绷在一起，那慈眉善目，眨眼变成了凶狠狰狞，他按耐着心中的怒气，“警官，说这些话可是要负责任的，作为公民，我有权去法院告你诽谤，从前那些事我可从来都没掺乎。”
“这个自然，我也只是捎加推断，言归正传，咱们聊聊这几天发生的事，你说陈凌前天来找你，是出于什么目的？”吴宇柯不再戳院长的痛处，有些事情点到即止，一位的触犯通常只会适得其反。
“三十年的老友了，见面唠嗑唠嗑能有什么目的。”院长眼中尚有着分火气，可这并不影响他从容应答。
“理解，另外我想请问，除却前天那次会面，二位最近一次接触是在什么时候？”吴宇柯眼眸深邃。
“记不得了，很多个年头了。”院长摊手。
“为什么，你们难道不知至关重要的老友嘛，怎的会一别就是几年呢，况且二位也并没有各自奔走异乡吧，作为几十年的老朋友一年聚一次也不为过吧，怎的搞得像仇人一样。”吴宇柯的问题总是那么刁钻，他看着头发花白的老人，神色凝重。
“人都是会变的，况且都几十年了，哪怕夫妻都有可能分道扬镳，更何况好友了，路走着走着就断了，人走着走着就散了，这难道不是世间常态嘛，警官连这个也要仔细盘查吗？”老人缓缓地说着，声音透着淡淡地失落。
他的每一个举动都像是精心编排一般。
吴宇柯紧皱着眉，老人的每一个反应都恰到好处，完全就跟个没事人一样，他并没有善罢甘休，穷追不舍地问道，“方便透露一下为什么会走到而今这个地步呢？”
“还能有什么，站得高度不同，哪里还会有什么交集，几十年过去他还是如从前一般碌碌无为，而我却早已名利兼收，站在社会的高层，我们可以继续这份感情，不过实在太累，我或许没问题，只是陈凌他觉得压力太大，一步错步步皆错，我们虽为老友可彼此的人生走向却是截然不同，身份地位的差距换来的是彼此感情的日益淡薄，就这样，我和陈凌再也没有联系过，至到前天他来造访我。”老人声音有些疲惫，似乎提及这些人情冷暖，让他灵魂透支。
吴宇柯找不到任何反驳的点，沉思半晌，在本子上笔走龙蛇一番，便抬头继续询问，“陈凌和你谈了些什么，之后你们有没有再联系，信息亦或电话？”
“唠嗑唠嗑从前的事呗，我们都是见证了彼此成长的人，待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陈凌他也慢慢成长了，据说成了一百亿身价的女强人专职司机，对此我是很欣慰的，随着年龄的增长，陈凌也开始步入正轨，”老人说着，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至于后面，我们并没有另行联系。”
“我知道了，”吴宇柯点头，朝着院长微微一笑，“感谢您的配合，接下来，我需要收集一下您的个人信息，往后可能还需要您的配合，放心警方不会泄露您的任何个人信息。”
“没问题。”老人并没有拒绝。
“名字？”吴宇柯执笔，抬眼看向他。
“程梁。”程梁靠在凳椅上。
“出生年月日？”
“1963年11月29日。”他沉吟一会。
“身份证号码？”
“43XXX……”
“联系电话？”
“137……”
程梁悉数报备着自己的个人信息，虽说已是接近六十的高龄，可清晰记下这些个人信息，还是完全没有压力的。
吴宇柯合上笔记本，目光落在蹙着眉头的程梁身上，他凝着目光，开口问道，“最后一个问题，请问您觉得陈凌是个什么样的人？”
程梁一怔，神色肉眼可见的呆滞，他的眼瞳裹着层层迷雾，昏黄的灯光落在他褶皱的脸上，一句轻飘的声音随之而出，“他啊，是个真性情的人。”
并没有好与坏的评价，在程梁眼中，陈凌就是如此，真性情，讲义气，为兄弟绝对可以赴汤蹈火，不像他，满脑子的阴谋诡计，说实话，有些时候他自己都很羡慕陈凌。
“感谢您的合作，院长。”吴宇柯起身离去，弥留之际，他望着办公室的布局，不明所以的说了句，“希望我的老年生活也能这么悠哉闲适。”
程梁愣了愣，而后笑着说，“一定会的。”
吴宇柯背着他招招手，拉开房门离去了。
“连我这么个罪孽深重的人都可以享受这些，更何况您呢，警官。”程梁将整个身体陷在靠椅里，仰起的面孔，正对着那发着暖色光芒的灯管，他眯着眼睛，喃喃自语。
纸是保不住火的，从与陈凌再度相见的那一刻，他已经开始安排自己的退路了。
程梁长吐出口气，坐直身子，抓起办公桌上座机话筒，“您好，我预订的后天前往加拿大的机票能帮我改签成明天吗？”
“麻烦了。”
“谢谢。”
大概十秒左右，程梁将话筒按回了座机之中，他俯下身子，看着桌上的学术报告，继续忙碌起来。
明天他就会飞离这座城市，过上真正不必惊惶的日子。
……
于海在医院里四处奔波，出了沈芸的病房，他并没有让自己闲下来，同着杜磊与几个警官在医院开始了地毯式的询问，他们坚信当晚一定有人目及了现场情况，纵是不是凶杀，那也肯定有处理现场的目及。
叩开一道又一道房门，等来一声又一声的否定，病患们摇头不解，十分茫然，搜寻过大半病房后，几人仍旧是没有获得半点可利用的线索消息。
“杜队咱们是不是应该换一种调查方式，临近天台的几层咱们都挨个询问过了，可没有一个人是知晓情况的，再往下一二层的病患难道会知道顶层发生的事？”于海有些丧气，同着杜磊一路而来少说也问了七八十床的病患了，可没有一个人是知晓情况的，期望一次又一次破灭，难免会怀疑自己的决定。
“可能是方向错了，不过就还两层，再辛苦辛苦就好了，就这样半途而废实在是太可惜了。”杜磊虽说也有些失落可到底是有多年刑侦经验的老警员了，海底捞都不在少数，更别提只是一栋楼的人了。
“嗯。”于海没有过多怨言，跟着杜磊又开始第二层的排查，从廊道尽头开始，一间一间的问过去。
负责敲门的是杜磊，记录的是随行的一个警员，他于海要说起来也只是个陪同。
“有什么事吗？”一道年轻的身影，是个女性，面色看起来很苍白。
“是这样的，针对医院近日发生的一些事，我们警方需要对整层医患进行排查。”杜磊开口说道。
“那没必要了，对于医院发生的事，我没兴趣也没有任何了解。”女人皱着眉头，言罢就欲关上房门。
杜磊闪身而入，一脸堆笑，“只是询问一些问题，还请小姐配合一下我们的工作。”
女人双臂抱怀，偏过脑袋去，有些不耐其烦，“有什么问题就快说。”
“请问昨天夜里十点到凌晨时分，您有没有听到什么异响亦或离开病房发现什么异常？”杜磊问着那个问厌了的问题。
熟悉的不知道，熟悉的摇头，女人声称那段时间自己正熟睡着，别说异响，就是吵骂声依她那个状态，她都听不到。
“感谢您的配合。”杜磊干笑着，随后在女人不悦的神色里被赶了出去，她似乎对男人很不待见，看向他们眼神有这一股幽怨。
“真是奇怪的女人。”杜磊挠着头。
“情理之中，杜警官，有些事情可不仅仅单看表面。”于海轻声说道。
“怎么说？”杜磊看向他。
“那个女人应该是怀孕堕胎了，您难道没有注意我们现在过的这一层是妇产科嘛，从那女人形单影只孤身一人可以判断出，应该是被男人抛弃了，而且是带有身孕，因为羞愧和种种原因他不得不独自一人来医院打胎，一副憔悴疲惫的模样加之那幽怨的眼神，一切都明了于眼前。”于海慢条斯理地说着。
杜磊连带着身边的小警员看向他的目光都带上了几个吧钦佩之色。
“不愧是曾经一手策划震惊绿藤绑架案的人啊。”杜磊冲着他竖起大拇指。
于海当即是羞愧难当，谈起那绑架案自己到头来不过是别人的利用工具罢了，自以为是的以为可以操纵一切，熟不知早就成了他人的体现木偶，这样的犯案哪里称得上高明。
“杜警官别说了，一些违法乱纪的事哪里谈得上光荣，更何况我根本也算是受害人，简直难以启齿啊。”于海摆手。
“随口说说罢了，不过于海先生你的脑子确实挺好使的。”杜磊笑道。
于海不语，同着杜磊再度敲响了下一家的门，不同于上一病房的情景，这一次开门的是一约莫四十岁的中年男人，目光而去，病床上还有着那么一个女人，正闭眼熟睡着。
男人轻声问道，“有什么事吗？”
在杜磊交待那么一番熟悉的话后，男人回身看了眼熟睡的女人随后钻出门来，小心翼翼地合上。
“不好意思啊，我媳妇她刚生完孩子，里面讲话怕会影响到她。”男人憨笑着，脸上有得子的喜悦也有男人的爽快。
“不好意思的是我们，您不必说这些。”杜磊摆手，微微笑着。
如果不是面对嫌疑犯凶手的话，他通常都示人颜悦。
“有什么问题就直接说吧，警官。”男人声音果决。
“我想知道，昨天夜里十点到凌晨左右你有没有发觉什么异响，亦或出门过？”杜磊轻声问道，并没有那般的期待和凝重，几人皆是如此，一路而来的失败多少消磨了他们的热情。
“这个啊，你让我好好想想。”男人皱眉沉思。
几人略略提起精神，事情似乎开始有了好转，他们看着男人的面孔，后者正拧着眉头，眼波流转，倏然间，他一手敲在掌心，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