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意白来到这个住宅区后,很快便和守门的老大爷熟悉了起来。
时间已经进入秋天,连林渊每天早上都会忍不住赖一下床。夏天时,她几乎一翻身就可以起床。一来是她睡眠一向不多,二来则是年终奖金和全勤奖的驱动。
然而到了秋天,林渊的按时起床就变得非常痛苦。
但是周意白显然没有“秋乏”这种烦恼,即便是睡意旺盛的秋季,也能天天比林渊早起了一个小时有余,并且一直保持着晨练的好习惯,林渊简直叹为观止。
有时候守门的老大爷起得早,便会坐在窗边一边擦桌子一边对周意白说:“哟,小伙子,又锻炼呐?”这个年代这样健康地活着的人已经不多,周意白很容易便赢得了老大爷的好感。
院子里的银杏已经开始泛黄,空气里带着冷意和萧瑟。
周意白穿着荧光色运动服,老大爷叫不出是黄色还是绿色,姑且叫做黄绿色。身材挺拔地就像是来自电视里的热带沙漠里的挺拔小白杨一样。
当然,老大爷不知道白杨其实不是热带的。
老大爷坐在小小保安室里摸着下巴琢磨,孙女也二十好几了,在西安读完大学,也准备回S市找工作了,这个小伙子看起来很不错哩,又符合现在的小姑娘的审美,要是能介绍凑成一对的话,也是男才女貌的佳话。
于是也就一边暗暗为孙女打算起来了。
早起的小鸟周意白同志显然没有看出老大爷的精美算盘,还在为这一代早晨的空气好而感到欣慰。
这一片绿化非常好,相比市中心,来往的车辆也不多。离住宅区不远的地方更是一片绿油油的树林,中间更是有一条算得上清澈见底的河流。
虽然比不上公园里绿树环绕的湖泊,但是周意白仍然对这条河流非常满意。每天便沿着此河跑上一个来回,回去时便可以看见四楼的某个窗户被推开,有时候还可以看见一个猥琐的影子——那是林渊每天在做每天唯一的一个运动——晨起拉伸运动。
然后在院子门口卖早点的摊上买好两人份豆沙包和豆浆,便带着一身阳光的味道回家。老大爷会笑眯眯地说:“哟,回来了啊小伙子。”
周意白笑出一口白牙:“是啊。”然后深情款款地将目光投向四楼某窗口。
以往林渊都是在周意白晨练完回到家冲澡的时候才会起来,然而这一早,周意白才走到小区门卫室的时候,林渊就被路青冉的催魂电话吵醒了。
因为上次相亲的不良表现,路青冉被家里的三大姑四大婆前前后后进行了一番说教,并且又安排了几次高段位的相亲。
所谓高段位,就是那种被定在五星级大酒店、父母陪同、穿小礼服戴珠宝的装模作样的相亲。路青冉对此非常不齿,但是多年的经验告诉她,把相亲场地定在这种场所的相亲,说明家里都比较重视,所以不能硬碰,只能智取。
离家出走成为最佳选择。
林渊家成为最佳目的地。
路青冉简单说明了自己的企图之后,林渊握着电话差点摔倒在地:“我家很小啊,只有一间房,怎么睡得下?”
倒不是林渊不肯收留,而是知道路青冉的性格。当年大学第一天,路青冉就因为学校住宿条件不好抱怨了一个小时,虽然后来适应得不错。
路青冉不以为意:“没关系,只要有个地方给我遮雨就行。住酒店太不理智,很容易被抓回去。我和你住一张床,不是挺好的吗,我们也好久没有挑灯夜聊交流感情了。”
在路青冉的强烈要求之下,林渊最终应下来,下班后又急吼吼地把乱糟糟的房子打扫了几遍,连地板都可以泛出亮光了才算完。
周意白抱着胳膊站在门口,幸灾乐祸地说:“干嘛啊,忽然这么勤快,累吧?”
林渊瞪了他一眼,什么心态这人:“没办法,我一会有个朋友要来,家里太乱了,必须收拾一下。”虽然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但总不至于让人家一个大小姐来住自己的狗窝。
周意白眼睛眯了眯:“朋友啊……男的女的啊?”
“女的!”林渊白他一眼。
周意白的神情立刻松懈下来,伸了个懒腰,又想起什么似得问:“性取向没问题吧你朋友?”
“……”
林渊直接朝周意白砸过去一块抹布。
周意白利落地避开了,并且将抹布丢回给林渊,转身回了自己家。
圈头摇着尾巴冲过来,周意白拍拍它的脑门:“儿子,马上给你吃的。”
路青冉是晚上八点左右到的。
本已变得黑暗的院子被两束光照亮,林渊光着脚丫跑到窗口看到那辆熟悉的跑车,然后快步踱到门边开门。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后路青冉正式出现在她眼前,一个巨大的LV行李箱,外加一个一身风雨味的路青冉。
路青冉累得不得了,把行李往屋里一扔就倒到沙发上,敏锐的鼻子嗅了嗅,皱眉说:“什么味啊,这么香。”
周意白在家里吃过晚饭,余味还没有散发掉。林渊挥挥手说:“火锅,晚上吃了。”
“晚上吃火锅你不叫我?你打个电话给我我一定提前到的啊。”路青冉立刻蹭起来,佯装责怪地看着她:“我好久好久好久没吃过火锅了。”
林渊抓了抓脑袋,不知道该这么告诉她关于邻居这件事情。
正烦恼时,周意白穿着一身灰色居家服出现在门口,朝门边斜斜一靠:“你好,我是住在隔壁的周意白。初次见面。”
林渊:“……”
路青冉愣了几秒钟,随后眼睛里果然闪出一丝八卦的精光,但并没有在周意白面前表现出来。依旧是一副淑女模样,甚至还微微笑了一笑,说:“你好,初次见面,我是林渊的朋友,我叫路青冉。”
其实他们并不是初次见面了。
早在那个周意白等候在林渊家楼下路灯下的时刻,她就已经见过他了。
周意白似乎还有些事,只是露了个面,便回了自己家。
路青冉瞌睡虫完全消失不见,八卦地笑:“哟哟,怎么回事啊,这不是上次那个小屁孩嘛,怎么住到你隔壁来了。发展够快啊。”说着还抬起胳膊蹭蹭林渊的胳膊。
林渊举手投降:“我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发誓!”
路青冉歪歪头:“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这小子在追你。”
“……这个么,多少还是知道了。”林渊搓了搓鼻子。
上次去见他朋友时已经明确说过,想装傻都不能够了。
路青冉再度倒到沙发上,拿过遥控器按开电视机,正在放《舌尖上的中国》,路青冉肚子咕咕叫了一声,说:“愣头青小子,性子太急了吧,这就上赶着追到你隔壁来了。”过了会儿又说:“你是什么态度?”然后随手点了两杯奶茶。
“我态度很明确啊,拒绝。”林渊摊摊手:“我就拿他当弟弟。”
“干嘛啊……小伙子条件这么好,我相了那么多亲都没遇上一个,你还不珍惜。当什么弟弟啊……”
“他那个年纪不是弟弟是什么?”
“年龄不是问题,身高不是距离啊!”
“……”
她怎么觉得这句话非常熟悉,林渊毫不犹豫地回避了这个话题。然后进屋把电脑抱出来,抓紧每一分每一秒做兼职赚钱。
路青冉作息时间也和林渊一样不规律,林渊工作到两点的时候,路青冉还在看电影。
是岩井俊二的《情书》,男女主角同名同姓,男主在图书馆的几乎每一张借书卡上写上女主的名字,多年后,小学妹拿着一本发现了“秘密”的书到女主角家门口,她看见借书卡背面自己青春时期的画像时,泣不成声。
一部很感人的电影,路青冉看完之后沉默了很久。
林渊问她:“你怎么了?”
路青冉摇摇头:“就是觉得没早恋一场实在太遗憾了。”
“……”
其实也不能怪她不早恋,高中时期的同学,幼稚得要命,冬天里的热水都要和女生抢,半分绅士感都无,不互相讨厌都不错了,还暗恋呢。
临近三点,两人终于各自忙完手里的事,洗漱完毕上床。
路青冉缩在林渊不算宽大的床上,露出一双大眼睛:“林渊,我觉得今晚我们两个里面肯定会有一个人掉到地板上去。”
看了看床的尺寸和自己的尺寸,林渊欲哭无泪地钻进被子里,路青冉的脚冰冰凉凉的,这姑娘是阴寒体质,手脚到冬天怎么捂都捂不热,现在天气开始转凉,到了晚上脚也开始冷了。
林渊和路青冉是大学室友,当年读书的时候,寝室里面四个姑娘每周都会有至少一次的夜谈会,可是自从毕业大家各奔东西以后,夜谈会真的像是上辈子发生的事了。所以这一夜林渊和路青冉聊了很久,大多是感情向的话题,路青冉说:“其实我知道我家里人都是为了我好,可是我也想找个真正喜欢的人过一辈子,一辈子太长了,如果面对一个不喜欢的人,即便他再优秀,那又怎么样呢……”
“感情是可以培养的。”林渊想起来自家老妈以前常说的一句话。
路青冉伸手在林渊腰上掐了一把,痛得林渊惊叫了一声:“干嘛呀!”
“你这思想就不对,年纪轻轻的怎么就能有这种这么沧桑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