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婉尽管诧异,但还是平静的回道,“若是没有他的准许,我哪敢擅自回来。”
“噢,原来是皇上的意思。”
不知为何,她虽然没说什么,但许婉还是觉得不对劲。
她不动声色的打量了她一番,当触及到琉璃头发上的那片白色羽毛时,蹙眉问,“你去哪儿了?”
察觉到她的视线,琉璃抬手摸了一下,羽毛因为这个动作,顺着发丝直接落到了地上。
“方才院子里飞进了一群鸟,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奴婢怕吵醒小姐,所以——所以就出来赶走了。”
还不等许婉询问什么,琉璃就急急忙忙的解释了一大通。
许婉没说什么,敛下眼皮沉默了须臾,抱着念欢转身往里走,直到快进去的时候,她才开口道,“下次再出现这样的情况,别出去了,念欢睡觉没有那么轻,她还小,留她一个人,实在是不安全。”
她没有怪罪,但是字里行间却充满了严肃,话落,就直接进去了。
……
孙姑姑回到康宁宫以后,将许婉的话向张氏复述了一遍,原本张氏不想这样大费周章,奈何实在太痛,故而还是勉为其难的应允了。
第二日清晨,便派了马车去接人。
许婉来到康宁宫的时候,胡郎中已经来了,见到他,许婉就像看见了亲人,惶恐不安的心终于落了地。
大致将情况说了一遍,胡郎中再把了脉,就准备开始施针。
这针灸之术,是先辈祖传下来的,因此,用的银针也很是罕见,比正常的足足粗了一圈,一亮出来,顿时引来一片哗然。
“你等等,你是准备用这根银针疏通太后的经脉吗?”
胡郎中看了一眼提问者,又看了看手里的银针,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于是泰然自若的点了点头。
提问者诧异的一度失声,好半晌才缓过来,气急败坏的道,“你这庸医,你知不知道,这要是一针下去,那太后她只怕就——”
虽然话到此戛然而止,可是他的意思,早已是人尽皆知了。
胡郎中微微愣了一下,笑道,“大人实在严重了,草民行医二十年,这根针医治的人数,多说上千,少说上百,从来没有失手的时候。”
“胡闹。”提问者怒斥,“那些人,岂能与太后相提并论?”
“恕草民愚钝,同样都是血肉之躯,有何不可?”
胡郎中问的刚正不阿,属实将提问者气得不轻,他瞪着眼睛,好似下一刻就能喷出火来。
“胡郎中是有真本事的,还请各位太医相信他。”许婉再也看不下去了,但是担保完,反而引火烧身了。
那些人不知怎么想的,忽然话锋一转,将矛头指向了她。
他们一字一句,十分犀利,完全没有留有余地。
许婉傻眼了,这屎盆子扣得属实冤枉。
这件事,她的确是藏有私信,但决计没有半分要害张氏的意思,只不过寡不敌众,她就算想解释,一时之间,也是有心无力。
就在她手足无措的时候,殿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沐云轩在一众宫人的簇拥下,推门走了进来。
四目相对,许婉先是一愣,但看见身后随之而来的李紫玉,就立刻移开了视线。
这一动作,虽然细微,但还是没能逃脱李紫玉的眼睛。
今晨,她收到消息,得知沐云轩要去康宁宫探望张氏,所以特意起了个大早在半路等他。
本来想借此机会,和太后缓和关系,却没料到,居然遇到了许婉。
真是冤家路窄!
有她在,张氏只怕更瞧不上她了。
正诽疑着,沐云轩却已经等不及了,拨开挡路的众人,径直走了进去。
李紫玉匆匆跟在后头,屋内药味浓重,呛的人喘不上气,她本能拿出帕子掩盖口鼻,可又觉得不妥,只好硬着头皮挺着。
“母后。”
寂静的空间,只听沐云轩深沉的呼唤。
对于这个生身母亲,他是愧疚的,这些年,他越发的忙碌,几乎将全部的心血都投入到了朝政上。
张氏也深知这一点,所以甚少叨扰他,无论发生什么,都自己扛着。
这次若不是侍奉的人无意间说漏了嘴,只怕到现在他都不知道她病了,而且还病的如此严重。
他真是不孝。
张氏睁开眼皮,入目,便是一张饱含担忧的面容。
她怔愣了一瞬,消瘦如葱的五指缓缓抚摸上去,直至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这才确认是真的。
“皇帝来啦。”她动了动嘴角,扯出一抹虚弱却欢喜的笑。
沐云轩看得心尖发酸,温热的大掌包裹住母亲的手,低语道,“母亲病的如此重,为何要瞒着儿子?
若是您真有什么闪失,那儿子——”
沐云轩追悔莫及,张氏不忍儿子自责,赶忙打断他,“哀家这是老毛病了,再说,有太医在,不会有事的。”
“太后说的对,皇上不必太过忧心了。”
原本是安抚人的客套话,可李紫玉却当真了,想也没想,顺着就往下接,而且还接的十分唐突。
闻言,张氏这才注意到她的存在,整个人瞬间又不好了。
不想让她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中,于是便偏过了头,可李紫玉却不让她如意,拼了命的往跟前凑。
由于今天要和沐云轩见面,出门之前,她还刻意在身上涂了好些香料。
张氏原本就不舒服,再闻了这刺鼻的气味,一口气卡在胸腔里出不来,涨的脸颊通红。
看着她剧烈的咳嗽,李紫玉刚打算为她顺气,张氏当即摆手,不容置喙地让她离自己远一些。
众目睽睽之下,李紫玉有些拉不下脸,咬着唇唤了声皇上,既委屈又像在撒娇。
沐云轩看了一眼眉目紧闭的母亲,这一次,他并没有同往常一样哄她。
亲自将张氏扶起,又倒了杯水喂她服下,他这才开口,“照顾太后的太医可在?”
话音落下,人群中立即跪下了两个人。
而且其中一个,正是方才破口大骂的提问者。
这让沐云轩更是生气,一字一顿问道,“太后的病,经你们之手诊治了多久?”
察觉出他神情不对,两名太医不敢欺瞒,实话实说将近十日了。
沐云轩闻之,只是笑了一声,这一声阴冷至极,大有一种山雪欲来风满楼的架势。
两名太医吓得脸色惨白,看上去,竟比卧病在床的张氏还要难看几分。
“皇上,太后这是顽疾,即便是华佗在世,一时片刻,也难以根除,还请您,再宽限微臣们几日。”
不解释还好,一解释,沐云轩的怒意瞬间更重了。
他压着脾气,皮笑肉不笑的道,“不必麻烦了,既然没有办法,那就换人。”
换人这个字眼一出,无异于是被宣判了死刑。
两名太医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有侍卫进门,将他们拖下去了。
撕心裂肺的呐喊声响彻大殿,饶是如此凄惨,饶是知晓他们的下场很惨,可是却没有一人敢为他们求情。
皇帝的脾气人尽皆知,这个时候站出来,就相当于是引火上身。
就在众人绞尽脑汁想找借口离开的时候,张氏的头风却又一次发作了。
十几号宫人瞬间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乱作一团。
沐云轩站在一旁,亲眼目的母亲的痛苦模样,心中要多难受就有多难受。
无措间,他余光瞥见了不远处的一名太医,眼睛登时亮了起来。
三不并作两步走到他跟前,说,“你还愣着做什么,快去瞧瞧太后,若是治好了,朕重重有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