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太医与方才拖走的二位是同僚,所学的医术亦是相差无几,哪里能治的好。
“皇上恕罪,微臣实在无能为力。”
他说完,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沐云轩拉都拉不住。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沐云轩怒火中烧,刚欲惩治他,将他送去与那二人‘团聚’,千钧一发的紧要关头,一直缄默不发的胡郎中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他完全没有被慌乱的气氛影响,镇定自若的问,“皇上,可否让草民一试?”
此刻的他,夸张点说,像极了救命稻草。
沐云轩将视线转移到他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那陌生的面貌令他不自觉的蹙起了眉。
本该细细盘问他一番,然而事情迫在眉睫,张氏的呼喊声提醒他没有多余的时间浪费了。
胡郎中进去之后,多余的人也随之散去了。
整个大殿,只剩下沐云轩和李紫玉,加之许婉三人面面相觑了。
沉默了一会儿,李紫玉见沐云轩情绪不再那么激动,这才上前劝慰。
沐云轩此刻心乱如麻,她说十句,他顶多也就听进去两句。
原本李紫玉就因为太后的话耿耿于怀,此刻再见他态度如此敷衍,更是气不打一出来。
可是她却不能发作,再这样待下去,她只怕就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也顾不得忌惮许婉和沐云轩独处,找了个借口就走了。
沐云轩并没有阻拦,她离开以后,空气变得更加的安静,甚至一度有些窒息。
许婉很担心张氏,一个劲的朝里面张望,可是这么个大活人摆在眼前,哪里又能做到视而不见呢?
她不动声色瞥了他一眼,见他眉头紧锁着,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说了句,“胡郎中医术精湛,你且安心就是。”
这是继昨日他们不欢而散后,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虽然沐云轩很不想承认,但不可否认,这个冷若冰霜的女人关心他一句,他的心境便真的不同了。
“宫中的御医都束手无措,你怎么就那么相信他?”
“御医又不能代表一切,殊不知,民间多得是沧海遗珠。”
她说的自信,沐云轩看了她的小脸一眼,笑了笑,没再说话。
两人就这样肩并肩站着,光线透过窗户打在身上,倒生出一种违和的般配感。
……
等了大约半刻钟,内堂的门终于开了。
沐云轩一直紧盯着,几乎是一听见动静,他就迫不及待的走了进去。
张氏经过一番诊治,虽然脸色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但整个人明显精神了不少,看到沐云轩,立马笑着朝他伸出了手。
沐云轩自然也发觉了母亲的变化,快步走过去握住她,关切的问,“母后,您头还疼吗?”
“好多了。”张氏摇了摇头,露出一抹浅笑,“幸亏有这位郎中在。”
“太后严重了,救死扶伤,这是医者的本分,草民不过是做了应做的事而已。”
胡郎中很谦逊,这令张氏更是对他刮目相看。
方才的情况那么危急,若不是有他在,这一关,她十有八九是挺不过去了。
这救命之恩,无论如何都不能含糊。
张氏低眸思索了一会儿,语出惊人地说,“左右太医院院判一职还空着,你就别出宫了,留在这里做官吧。”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愣。
这一消息,可谓是个十足十的喜讯。
要知道,院判一职,虽然比不上朝堂上的官员,但也是天下医者都望尘莫及的。
这么轻而易举就落到他头上,实在是便宜他了。
张氏半倚着软枕,笑吟吟的等着胡郎中谢恩,却不料,后者的反应与她所想的截然相反。
胡郎中跪在地上,拒绝的毫不犹豫,“请太后恕罪,草民不能从命。”
这么好的事,竟然放着不要,张氏实在是弄不明白他在想什么。
她睨着他,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问,“怎么,郎中莫不是觉得哀家大材小用了?”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实话实说,方才听到让他留在宫中,当太医院院判,他震惊的险些快忘记呼吸了。
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职位,他又不是傻子,降临到他身上,焉能不心动。
不过在目光触及到许婉的那一瞬过后,他就回到了现实。
他的命是晋王救的,如果没有他,那么现在,他早就成了阎王殿的冤魂,哪里还能有机会站在这里呢?
出手搭救太后,亦是看在王妃许婉的份上,若是再留在这里,享受救命恩人仇敌给的荣华富贵,那他就枉为一回人了。
就算世人不唾弃他,他自己也会鄙弃自己。
“太后容禀,草民不是这个意思。”
胡郎中越想越抗拒,趁着失态还没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将此事拒绝的彻底。
可是事情发生的突然,他一时之间又想不到好的借口,无奈之下,只得谎称祖上有规矩,不得离家。
张氏一听到他的理由,顿时哭笑不得。
“这算什么,你进宫做院判,是给家族争光,他们怎会不准许呢?实在不行,就将家里的长辈接来,哀家亲自劝。”
“万万使不得!”
张氏出奇的执著,胡郎中怎样都没想到,话已然说到这个份上了,她居然还不肯作罢。
许婉洞察了胡郎中的心思,她也明白他的为难,笑着上前调和道,“太后先别急着赏赐,头风是顽疾,只一次针灸,保不了长远。
再者,太医院不乏比胡郎中资质深厚之辈,您虽是好心,可这么贸然的将人安插进去,而且还添居高位,恐难以服众啊。”
字字句句都说的在理,张氏即便想反驳,却连说辞都找不到。
琢磨了片刻,也觉得自己这么做有失考量,叹道,“哀家真是老糊涂了。”
“您才不老呢,在婉儿心里,您永远是最年轻,最有智慧的人。”许婉见她自责,赶忙逗她开怀。
张氏佯装恼怒白了她一眼,“就你属嘴甜。”
至此,这场封赏,才算告一段落。
胡郎中脱险,微微松了口气,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动作麻利的将插在张氏经脉上的几根银针拔下。
“郎中,哀家这病还有希望根除吗?”
头痛的滋味实在不好受,现在回想起来,张氏仍旧心有余悸,实在不想再体验了。
胡郎中观察了一下她的脉象,直言不讳的说,“治愈的几率还是很大的,不过心病还须心药医,若想根除,太后还是要放宽心呀。”
张氏的心病是什么,无人能比沐云轩更清楚。
他清了清子,有些无奈的劝道,“母后,皇嗣的事,儿子心里有数,您就别操心了。”
听他这么说,张氏的火噌的一下就窜了出来,“你要是有数,也不至于年近三十了,还膝下无子。”
说完,她忽然想起什么,左右环顾了一圈,没好气的问,“她人呢?”
“玉儿……有些不舒服,所以先回去了。”
沐云轩替李紫玉找了借口,可李氏压根就不吃这一套,毫不留情地道,“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她如果不舒服,世上就没有舒服的人了。”
这事原本就是李紫玉不对,这种关键时刻离开,换做是谁,谁都会不愿意。
本以为唠叨两句也就过去了,但张氏却越说越来劲。
沐云轩生怕她上纲上线,忙道,“母后,玉儿年轻不懂事,您就别同她计较了,更何况,皇嗣一事,和她没关系。”
“那请皇帝告诉哀家,和她没关系,那和谁有关系。”张氏语气很冲,憋了多时的怒气彻底在这一刻爆发。
沐云轩被问的哑口无言。
张氏冷哼一声说,“要不是她霸着你,嫔妃们怎会连面圣的机会都没有。”
虽然对李紫玉不满,但张氏也清楚一个巴掌拍不响的道理,这事,自己的儿子也是有一定的过错的。
不过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他的儿子明明在朝堂上那么精明,怎么到了后宫,竟然会被一个女人吃的死死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