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嫔叹了口气说,“都说人与人有缘分,殊不知,这猫与猫,也有缘分。这不,前两日苏夫人进宫来给太后请安,正好团绒也跟来了。趁着两人聊得热火朝天,它就跑出去了,就这样,两只猫就遇到了。”
安嫔听完噗嗤一声笑出来,“那苏夫人知道了,是什么反应啊?”
“还能是什么反应,天下没有不偷腥的猫,只能自认倒霉呗。”
安嫔又问,“可这肉团子如今怀了崽子,怎么说也是团绒的后代,苏夫人难道就这么置之不理吗?”
顺嫔放下手里的茶杯,叹道,“我的傻姐姐,这崽子的确是流着团绒的血,可是你莫要忘了,它们也流着肉团子的血,这混在一起,生出来的,指不定是什么呢。”
“如此说来,倒是可怜了肚子里的几个崽子。”安嫔将视线转移到肉团子身上,破天荒的没再嘲讽。
顺嫔笑了声,“那又能怪谁呢,还不是它母亲做的孽。”
她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语,交谈了甚久。
虽然是在谈论关于猫的事,可许婉却很敏感,总是会不自觉的代入自己。
话说回来,这苏夫人嫌弃肉团子血统不好,不肯接纳它和团绒的后代,那张氏呢?
她待自己是很好,但那是还没有产生矛盾。
这么多年的相处,许婉对张氏虽然称不上了如指掌,但她的性子,她也摸清了七八分。
尽管素日里她看起来很好说话,可一旦触及到了她的底线,那就另当别论了。
而且只要是她认定的事,就很难再转圜了。
李紫玉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入宫侍奉了这么多年,张氏不就始终没看上她吗。
如果张氏要是得知了自己和她的儿子搅合在了一起,还有了孩子,她肯定会觉得她是个不知廉耻的人。
那她对她……
许婉简直不敢想象。
还有沐云轩,他那样憎恶她,怎么会容许她怀孕呢?
这名不正言不顺的孩子生下来,恐怕下场要比猫崽子惨上千倍百倍。
肉团子没有办法,可是她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孩子受罪。
……
短短一炷香的功夫,许婉的脑子里闪过了差不多几百个念头。
而这些念头,没有一个是好的。
安嫔和顺嫔也发现了她的异样,还以为是因为方才的事没有缓过劲儿来,笑了几声,便扬长而去了。
许婉呆呆的望着地上那只肉团子,看着它,就仿若是在看自己。
望了许久,才带着念欢原路返回。
……
夜里,哄睡了念欢,许婉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很长时间都没有合眼。
就在方才,她趁着无人注意,已经悄悄给胡郎中送去了消息。
她要打掉这个孩子。
不是她这个做母亲的心狠,俗话说的好,长痛不如短痛,既然已经猜到了结果,何必还要把他生下来受罪呢?
只不过道理她都懂,可是抚摸着小腹,想到里面的孩子即将从身体剥离,她的心,就仿若被针扎了一般,无比的锐痛。
第二日,许婉起来的晚了。
她睁眼的时候,琉璃正在喂小念欢吃饭。
见她出来,琉璃笑着打趣道,“主子若是再不起来,奴婢都想去太医院传太医了。”
许婉瞧着吃了一嘴糊糊的小家伙,露出一个不深不浅的笑容,“昨夜睡得有些晚,对了,方才我迷迷糊糊听见有说话声,可是有人来了吗?”
琉璃一拍脑门,“瞧奴婢这记性,您不提,差点忘了。方才陈公公来传话,说晚些时候,让您过去。”
许婉倏地心中一紧,沐云轩这段日子忙的不可开交,怎么突然想起她来了?
“说是什么事了吗?”
“那倒没有,陈公公很着急,连喝口茶的功夫都没有。”
怀孕这件事,只有她和胡郎中知道,并未曾透露出去,沐云轩怎么会知晓呢?
他找她,肯定是有别的事。
给自己吃了定心丸,许婉这才安心的去了崇政殿。
她进去的时候,恰逢一群大臣刚离开,而沐云轩正靠在龙椅上,闭目养神。
其实,他与之前相较,并无半分改变,依旧是那么冷冽,让人不敢靠近,可不知为何,许婉注视着他,心情却有了很大变化。
站了一会儿,她才整理好心情出声向请了安。
从晨起,沐云轩一直忙活到了现在。
那些大臣们在他耳边长篇大论,讲述各种事情的趋利避害,虽然是出于好心,可是听上三五个时辰,早就没了耐性。
方才听见这一声请安,他的第一反应就是烦躁。
但是下一刻,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掀开眼皮一看,果然是那个小女人。
沐云轩眼神变幻了一瞬,但看清他们之间相隔的距离,还是不受控制拧起了眉头。
“身子好点了吗?”本来是想责怪,刚话出口的前一刻,却变了。
沐云轩自己也很惊诧,不过却丝毫都没有变现出来。
许婉见他一直盯着自己,还有些打鼓,这一出声,提着的心这才落了地。
她微微欠身,客气又疏离的回复道,“多谢皇上关心,将养了这么多日,已经好了。”
沐云轩“嗯”了一声,片刻过后,吩咐她上前。
许婉依言走过去,沐云轩却一把将她拽到了腿上,并且紧紧抱住。
他的力道很大,明显就是不容挣脱,许婉自知不是他的对手,也没有反抗,就那么老实的在他身上坐着。
可她都如此乖顺了,偏偏沐云轩一点要松懈的意思都没有。
许婉甚是纳闷,她也没得罪她呀,这是怎么了?
“你弄疼我了。”
她适时低语了一声。
沐云轩闻言,这才回过神来。
他居然临下的睨着她,像是在寻问,又像是在喃喃自语,“你什么时候能对朕笑一笑?”
什么?
许婉一愣,原来是嫌她板着脸了。
她略微有些不自在的低下了头,“很难受,你——你先松开我行不行?”
她虽说的小声,但这屋子安静,沐云轩一定能听到,可是他却没有任何的回应。
他怔怔的盯了她许久,忽然说,“这几天你都在做什么?”
他问的严肃,那双如鹰一般的双眸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许婉心虚,不自觉的捏住衣摆,“我,我还能做什么,就是陪着念欢呗。”
沐云轩听完她的回答,默了一会儿,忽然凑上来,修长的手指挑起她的下颚,声音带着几分沙哑,说,“等朕忙完了这些事,就——”
话刚说到一半,殿门却突然被敲响了。
沐云轩无奈,只得将余下的话咽回到肚子里面。
许婉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裳上的褶皱,便要告退,沐云轩在她跨出殿门的前一刻抓住她。
许婉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见沐云轩从袖子里掏出一只手串,直接带在了她右手的手腕上。
那手串成色极佳,只怕价值不斐,许婉哪里敢接受。
她想也没想,当即就想摘下来还给原主。
沐云轩看出她的意图,在她伸手的那一刻拦住了她。
他一字一顿,不容置喙的命令道,“朕既然已经将手串送出去了,就不会再收回来。你若是敢背着朕自作主张摘下来,亦或是弄丢了,当心脑袋。”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许婉还能说什么,故而,也只能勉为其难的接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