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紫玉的到访,叫所有人都是猝不及防。
婆子赶忙收起脸上的狠厉,摆出一副谄媚的模样迎了过去。
“李妃娘娘大驾光临,不知有何吩咐?”
其实她就是奔着许婉来的,但是这个风口浪尖上,直说会惹人怀疑。
李紫玉找了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将一件紫色的纱裙反手甩到她身上,大声呵斥道,“糊涂东西,你自己看。”
婆子一头雾水的低下头,衣裙上的那个大洞,就这样毫无预兆的映入眼帘。
她倏地明白过来,立刻求李紫玉恕罪。
李紫玉看都没看她一眼,说,“这可是皇上送给本宫二十岁的生辰礼,本宫都不舍得穿,谁负责的,把人给本宫叫出来。”
摆明了是来算账的,婆子吓得颤颤巍巍,解释道,“每日送洗的衣物,不下数百件,烦劳在此娘娘稍等片刻。”
李紫玉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婆子一消失在视线中,她便走向了许婉。
婆子下了狠手,许婉身上的衣衫破烂不堪,从缝隙中清晰可见那一道道鞭痕。
李紫玉不是什么好人,从前没少对宫人滥用私行,可是现在看着许婉,才发现自己小巫见大巫了。
许婉想起来,可是尝试了好几回都没成功,后来干脆就趴在地上,气若游丝的说,“恕奴婢失礼了…”
这个时候了,李紫玉根本就不计较这些细枝末节,压低声音问,“你不是走了吗,还回来做什么?”
许婉苦笑,反问道,“你看我的样子,像自愿吗?”
李紫玉都不用猜就知道会这样,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冤家路窄。
“你没有将本宫供出去吧?”她心惊胆战。
许婉当即摇头,“你有恩于我,我感激还来不及,不会恩将仇报的。”
李紫玉松了口气,看她这副惨不忍睹的样子,忍不住问,“你…不要紧吧?”
虽说只是皮外伤,但是天天与水打交道,恐怕不敷药是不行了,性命攸关,许婉只得拉下脸,请求李紫玉帮忙。
李紫玉大发善心,倒也没拒绝,不过应允之后,她问了许婉一个问题,“那个郑贵人,是打哪冒出来的?”
“听侍卫说,是燕国的舞女。”
李紫玉起先还以为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姐,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想到她这几日作威作福的样子,冷笑一声,当即就将这个底细透露了出去。
人多口杂,传着传着,不知怎么就便了味道,听着那些污言秽语,郑氏气不打一处来,在寝殿先是哭了一大场,然而就到沐云轩那里叫他给她主持公道。
出宫循例那段时间,积攒了许多的折子没有批阅,沐云轩忙的脚掌翻天,哪有功夫管这等闲事,再见她哭哭啼啼,更是心烦的要命,连一句好话都没有。
郑氏本就一肚子委屈,再被他这么一数落,捂着一张脸就跑了,正好和陈公公撒肩而过。
尽管只是匆匆一眼,可陈公公还是发现她脸色十分难看,将新沏的茶水放在桌子上,问,“皇上,需要奴才出面吗?”
被这么一搅合,沐云轩瞬间就静不下来心了,烦躁的将手中的毛笔一扔,没好气的说,“没一个让朕省心的。”
陈公公不敢反驳,可是看着他很大力的按压着眉心,又很担忧,刚要说话,沐云轩却抢了先,“情况怎么样了?”
陈公公愣住,直到沐云轩不悦的眼神扫过来才恍然大悟。
沐云轩听完他的陈述,两条剑眉不受控制的皱在了一起,过了许久才问,“她…伤势如何?”
陈公公就纳闷了,既然放不下,为什么还要折磨人家呢。
叹了口气道,“婆子手重,恐怕会留疤。”
沐云轩立刻变了神情,但是一刹那就恢复如常,他沉着一张俊颜,连说出的话都是如此,“肯服软吗?”
提起这个,陈公公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都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
沐云轩勾唇冷笑,本来还想着派个太医过去,现在看来,他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
既然这么有刚,他倒要看看,她能坚持多久。
……
此刻,叫沐云轩恨的牙痒痒的许婉,正在和一大盆衣服做着殊死搏斗。
自从上次挨过打以后,果然如料想的那般,婆子更加的苛待她,但许婉也不是吃素的,经过这么多日的观察,也悟出了几分窍门。
只有面对上等的布料,才会仔细搓洗,而那些明眼就能瞧出来是属于宫人的,统统都搁在一个大盆里,撒上一把皂角粉泡着,估摸着差不多了,再找个无人的时候,一顿狂怼。
有了这个法子,又省时又省力。
可是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浣衣局里的人又不全是傻子,虽然顾忌着许婉的身份不敢和她说话,但是她毕竟曾是险些当皇后的人,对她还是充满了好奇。
发现她“偷懒”之后,不仅没有揭发给婆子,还纷纷效仿起来。
本着多一个朋友多一条出路的原则,许婉对她们也不差,帮大嫂在馄饨汤做事的时候,她留了不少的钱,见谁有困难了,能帮的都会尽量帮。
一来二去,就算婆子对她处处刁难,可日子也不会像刚进来时那么难过了,甚至有的时候,她来不及吃饭,还有人偷偷替她留馒头呢。
许婉不知道沐云轩要报复她到什么时候,不过若是能安安静静的在这里过完后半辈子,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然而终究是天不随人愿,她这个小小的愿望,在一个天朗气清的大好日子,意外的破灭了。
进了浣衣局,许婉负责的一直都是最苦的洗衣之差,可是偏偏那天,和她同屋的婢女,不小心吃坏了东西,狂吐不说,还腹泻不止。
严格来说,许婉和她的关系并不算好,只不过她那天刚好差事结束的早,加之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所以还是出于好心帮了她一把。
幸好她只是负责送衣服的,虽然一路上受到了一些指指点点,但是好在都是背地里小声嘀咕,许婉也没有放在心上。
回宫将近半个月了,许婉一直都待在浣衣局,那里原本就地处偏僻,常年不见日头,在加上晾衣服淌落的水,潮湿的不行。
好不容易出来一回,就连阴郁的心情都得到了缓解,故而她并没有直接回去,而是在外面逗留了。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眼瞧着太阳一点一点西偏,许婉为了多晒一会儿,不得不跟随着一同移动,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御花园。
这里相较离开的时候,并无太大的变化,只是树绿了,花也开了。
浏览的一圈,许婉最终将视线定格在了那架秋千上,还记得三个月前,她和沐云轩在这里放肆欢笑过,可是现在,他却恨不得吃她的肉喝她的血。
当真是物是人非!
许婉叹了口气,虽然满目伤感,但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还是坐了上去。
微风吹过,拂起她的长发,将她苍白的小脸,彰显的更加落寞,明明相隔数里之遥,可沐云轩却还是一眼就望见了她。
他下意识停驻脚步,就那么静静的望着她,没有过去的意思,但也没有要离开的想法。
陈公公见他眼神复杂,多少也能揣测出一些,他有感觉,他们两个人之间,缺乏沟通,只要将误会解开了,他们或许,就能突破现境,重归于好呢。
组织了一番措辞,陈公公正要开口,却在此时,发现有一个人,已经抢在前头,快步的朝着许婉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