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场感染都被传成疟疾的话,只怕这些难民中没一人可以幸免吧?
再者,火烧活人这种事,实在是太残忍了。如果当真是疟疾,在这两日的接触中,只怕不少人都会感染上了。
“李平,你去把药箱给我拿来。”徐艾不顾众人的反对,直接命令他照做,自己则取下簪子放在火堆上烧红,然后把溃疡烂掉的地方一点点刮掉。
刘柳眼睁睁看着徐艾做着这一切,难民里有人觉得她残忍,就连被刮溃疡治疗的病人都不忍看自己的伤口,觉得她这招实在狠辣。
可她却在西洋的大夫那里看到过,必须要把刀具烧红消毒,这样才不会恶发,引起更严重的伤势。
“娘,药箱我拿……拿过来了。”李平拿着药箱过来,一眼就看到娘拿着烧红的簪子在刮拉溃烂的伤口,周围恶臭频出,他险些要吐出来,连看第二眼就不忍看。
“把药箱里的止血粉拿出来,就是娘做的三七粉。”
徐艾瞥了那药箱一眼,头也不抬的把簪子又放在熊熊烈火中灼烧,烧红了之后再放在碗口的水里冷却,然后继续刮治。
“我……”李平看着难民手上的烂疮,一阵恶心泛起,拿起三七粉不敢靠近。
他自幼就在娘身边,她除了会治一些磕磕绊绊之外,哪儿懂什么医术?别人都传这是疟疾,娘还靠得那么近,只怕别弄出人命才好。
“李平,你还愣着干什么?”徐艾不耐烦催促一声,一回头发现他站在不远处拿着药瓶瑟瑟发抖,一副懦弱之相。
大丈夫这点小事算什么?
李云风刚想说自己来,药瓶被刘柳夺走,她拿着那药瓶坚定开口:“我来!”
“公、刘柳?”徐艾也愣住了,没想到她千金贵体之躯,竟然愿意做这等卑贱的事。
这可是在贵族仕宦身份十分森严的王朝,她竟然肯为了一介草民的性命亲自上药,实在是让人不敢相信。
刘柳不顾徐艾的发愣,直接拿着药粉倒在难民刮好的疮口上,也许是药粉撒得有点多的缘故,那些往外涌出的血竟然停了,不再继续往外流。
“女子都比你有用。”
徐艾给难民包扎好伤口之后瞥了李平一眼,对他刚才懦弱的行径颇为不满。
徐艾又陆续为几位伤口感染的病人包扎治疗之后,站在几搓寥寥火堆前,慷慨激昂的安抚大家的情绪,疟疾还没有传染到他们这里,不要疟疾还没出现,他们先把自己给吓出病了。
刘柳坐在不远处看着她眼眸里闪烁着亮眼的星光,年逾半百的乡下妇人,她竟然在徐艾身上看到了巨大的潜力和无限的可能。
她似乎不是人的化身,而是神的降临,为了解决人类的疾苦和灾厄从而降临拯救受苦的人。
“人真是奇妙的生物。”刘柳感慨一声,顺便将头靠在李平肩上,她出宫一趟,比起昔年的遭遇,短短的十几天生涯却让她感悟颇多。
其实若真论起来徐艾是不是神的话,细细想来,在灾厄中安抚慌乱的心,稳定大家的情绪,又治病救人,还赈济粥食,又研出良方解决天灾导致的颗粒无收。
若她的方子可行的话,父王把改良的稻种分发下去,难民可以丰衣足食,进而解决国库空虚的问题,这可是要被供奉宗庙,受人间香火的。
举日封神,与那些受香火的神佛又有何异呢?
“公主,您会觉得我无用吗?”李平看着肩头躺着的公主,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生怕惊着了公主。
脑海中一直挥之不去娘的那句鄙夷之词,母亲和公主都是小小女子,可她们却在关键时刻做了该做的,反而是他这个大男人,被吓到躲在一边,一直想着万一闹出人命了该如何收场。
“若你真无用,就不会把我从山匪手里救下了。”刘柳轻飘飘说了一句,李平不过是见识短浅,她有什么好计较的?
人的昏庸无能是自己造成的,恶果也只有自食。
她还没必要闲到人人都要管的地步。
李平听着公主的话暗松了口气,他就担心公主会嫌弃他,现在不嫌弃就好了,不嫌弃就好了。
五日后,终于到了京城,公主出走的消息已是宫内传遍的事,于是在刘柳亮出宫牌的时候,没有任何迟疑和拦截,他们的马车浩浩荡荡的就进了宫。
加急的御林军更是一路急报,将消息一层层递到了皇帝耳里。
公主私自出宫十几日,在这个动荡敏感的时期,宫里的消息密闭不通,就是担心柳公主在外遇害,如今她平安归来,实在是可喜可贺啊。
“此消息当真?朕要亲自去迎接公主!”
皇帝一听到消息激动得从御书房站了起来,放下毫笔急不可耐的就要往柳公主的宫殿方向走,幸亏被身边伺候的大太监及时拦住。
“皇上,公主一路风尘仆仆需要梳洗,您有什么话也得稍后再同她说,而且我看……似乎御林军还有话没说完。”
大太监看着久跪不起的御林军提点一句,让皇上不要爱女心切忘了正事。
皇帝被提醒才发现自己得意忘形,竟然忘了这茬,咳嗽两声示意御林军还有没有事。
御林军把公主随行带进来的几个人纷纷告诉了皇帝,其中还有一人,和久故的大将军,很像。
皇帝眉头一挑,立即想起公主这次竟然不是被御林军找到的,而是主动回来的,立即心生疑虑。
等到刘柳公主梳洗打扮干净之后,已过了两个时辰,她又安排徐艾等人在她的宫殿里享用了一顿丰盛的午膳,吃饱喝足之后她这才去见父王。
在巍峨的大殿之前,刘柳站在父王龙椅旁边,看着台下跪着的三人,细细将这段时间发生的经过说与父王听。
其中尤为重要的就是某县衙县官为官不仁,甚至颠倒黑白,得知她的身份之后欲要杀人灭口,谋害皇亲国戚。
皇帝听了尤为震怒,当即下令派人调查这事,一旦贪污罪成立,立即将他连同谋害公主同罪,直接施于腰斩,不必再回消息。
“公主所说,可都属实,妇人李徐氏,你的确改良了稻种,可以在干旱和内涝的天地里发芽耕种?”
皇帝狐疑看着徐艾,她不过一张普通妇人脸,虽生得清秀好看些,但若说区区妇人都能这么厉害,那他宫里的稻学士岂非玩忽职守?
“回禀皇上,此次事情仓促,民妇改良的稻种已经催芽着床,公主殿下心系江山万民,等不到禾苗成熟挂穗的那天,于是便拉着民妇仓促进宫,希望解决皇上的忧虑。”
徐艾跪在地上不卑不亢开口,既不告黑状,也不把功劳全揽在自己身上。
毕竟芽苗萌发是事实,能不能顺利长大结稻谷,也是一个未知数。
“父王,女儿这不是担心吗。我一路看过来,那些难民真的好惨啊,好多人因为没钱治病吃饭,饿死街头的比比皆是。”
柳公主摇晃着父王的手臂撒娇,君王威压,看得出来这位皇帝很宠爱这位公主。
皇上被她摇得烦了,连声答允,让她先退下去休息,现在要谈论大事。
柳公主见父王已经下令,于是看了徐艾以及李平一眼之后,便退了下去。
她只希望父王能看在他们救过她的份上,又为百姓做了那么多事,能网开一面。
“那您答应我的,稻种有用的话要封徐艾为第一女稻学士,位及三品,享朝廷俸禄。”
刘柳临走前和父王再次确认,这可是她和父王约定好的,不能让能人寒了心。
亲眼看着父王再次答允之后,刘柳才带着宫女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