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上的余毒随着时间，很快就会消失，你以后，打算怎么做？”靠在秦夜的肩膀上，司瑶凝视着明灭的火光，声音很轻。
她知道，秦夜心中一直都有恨意。那个将他害成这副模样的人，如今即便已经成为了九五之尊，也依旧不会让秦夜心生忌惮。
“我不会因此就忘记仇恨。”秦夜缓缓闭上眼睛：“刚染上血引蛊毒那一阵，只要我闭上眼睛，脑海里回响的，就是秦辰狰狞的面容……”
秦辰，原来将他迫害至此的人，叫做秦辰。
司瑶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将自己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之上。
她的肚子已经一天天的大了起来，如果秦夜选择复仇，那么之后伴随她的，定然是颠簸的旅途。
可哪怕是她，也不想让秦夜能够轻而易举的放下心里的仇恨。
如今，她和秦夜所面临着的，是最为艰难的抉择。
篝火晚会一直维持到深夜，司瑶心烦意乱，不知不觉的，竟然混睡过去了。
“主上，篝火已经熄了。”封刀从旁边突然出现，瞧见昏睡的司瑶之后，声音低了一些：“您先前吩咐的事情，我也已经做好了。”
“恩。”秦夜淡声道：“马车都备好了吗？”
封刀颔首：“已经备好了。”
……
司瑶悠悠转醒，刚一睁开眼睛，看到的便是略有些昏暗的马车顶。
她愣了一下，登时便回过神来，四下里环视一眼，心里有些茫然。
这里是哪里？她不是正在跟秦夜看篝火吗？后来……后来怎么样了？
好像是睡着了。
伸出手来捏了捏眉心，正当这时，门口的马车帘被掀开，大片白光涌入。
司瑶微微眯起眼睛，看着面前那人。
“秦夜？”她低声道：“我这是在哪里？”
“马车里，咱们现在已经离开洛城了，正往柳镇赶呢。”秦夜将马车帘掀开一片，然后坐在司瑶旁边，手里还端着一份糕点。
“饿了吧，快来把这些先吃了。”他柔声道：“等到了前面就可以休息了。”
听了这话，司瑶却有些茫然。她伸手接过糕点，并未吃下去，而是抬眼看着秦夜：“为什么突然要回柳镇？秦夜，你要干什么？”
没想到司瑶竟然这么敏锐，秦夜的嘴角出现一丝苦涩笑容。他伸出手来，轻轻的捏了捏司瑶柔软的脸颊。
“我要离开一阵子。”
话音刚落，司瑶便猛地一僵，她抬起头来，目光如炬，紧紧的盯着秦夜。
她隐约知道秦夜要去哪里，可……心里却又不太想承认。
“我已经安排好了一切，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秦夜的声音陡然急促起来，他垂眼看着司瑶，“几个月后，我一定会回来找你！”
司瑶却并未回答他，只是缓缓的，将自己的手搭在他的手背上：“你要去找秦辰，对吗？”
沉默片刻，秦夜缓缓点头：“秦辰暴虐残忍，早已引起民愤。那群人已经决定揭竿起义，如今，只等我一个点头了。”
王朝更迭要多久？司瑶不清楚，因为她本就不属于这个时代。
一时之间，司瑶的情绪十分复杂，两人之间便也沉默下来。
一直到他们回到柳镇，司瑶都没有再跟秦夜多说什么，只是默默的下了马车。
出去了这么久，柳镇却像是什么都没有改变似的，暖金色的阳光之下，是来来往往的人群，似江水般奔流不息。
他们回来的消息并未告诉任何人。司瑶和秦夜并肩走在街上，也只有几人的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
回到家门口，远远的，司瑶便看到一个少年正背着背篓，淡然的摸出钥匙，准备开门。
她的脚步顿住，心中却突然猛地一酸。
是司羽。
当初那个被打的浑身是血的孩子，如今竟然已经正常了挺拔如松、眉清目秀的翩翩少年。
房门还未打开，一个男子便率先开门走了出来，险些同司羽撞在一起：“哟，司羽，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司羽冲着他微微一笑：“先生有事先走了。我便提前回来了。”
当初司瑶拜托何萧然照顾司羽，如今看来，两人关系融洽，看来，何萧然也是把司羽照顾的很好的。
何萧然刚想拉着司羽进去，可一抬头，目光却猛地一顿。
“你……你们！”他目露惊愕，抬手指着司瑶和秦夜，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而司羽也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似的，缓缓转头，看着面前的两人，红了眼眶。
“阿姐！”
少年终归是少年，他扑在司瑶怀中，就像是以前那样，将所有的委屈都化作泪水，沾湿了司瑶的衣裳。
司瑶和秦夜归来的当晚，何萧然喝了个酩酊大醉，他一屁股坐在秦夜旁边，也忘记了先前对他的敬畏。
“秦公子，你们每次寄过来的银钱，我都留着呢，一分都没乱花！”他眼圈也红了：“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走，但是你们现在回来了，事情是不是都做完了？”
听到这话，司瑶慢慢的垂下眼来，耳边是秦夜淡然的声音：“恩。还差最后一件事……”
他犹豫片刻，将自己的目光落在了司瑶的身上。
他们在赶路的时候，司瑶呕吐反胃的情况越来越严重，而秦夜也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司瑶的肚子也大了起来。
这个因为意外而生的孩子，如今也开始缓缓生长起来。
吃过饭后，司羽同司瑶说了很多很多，直到昏睡过去。
而司瑶离开房间之后，一抬眼，便瞧见秦夜正坐在院中的竹椅上，抬起眼来，看着头顶一轮明月。
银霜似的月光洒了他半身，如梦似幻，就像是两人初识那般。
司瑶坐了过去，缓缓倒在他的身旁。
“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她轻声问道。
而秦夜听到这句话之后，则微微睁大了眼睛，垂眼愕然的看着她。
“你……你同意我去了？我会离开你好几个月的。”秦夜的声音少见的有些犹豫。
可司瑶却轻轻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