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开始的最后一刻，南疆王这才带着苏沐月姗姗来迟，显然是有几分摆姿态给下马威的意思。
北悠皇帝并非看不出这一点，不过也不知道是瞧不上这样愚蠢的行为，还是如同看待普通小国一样看待南疆，说到底压根儿就没把这个举动放在心上。待宴席开始过后，随意说了几句场面话便叫了歌舞上来。
皇宫里的舞姬乐师自然都是技艺非凡的，众位官员极少看到这样的华美的歌舞，一开始自然是看得有几分入迷。就连南疆王，也眯着眼睛打量着台上那些舞姬匀称的身段儿，没有过多开口。
场面一时间看起来十分和谐。
除了苏宏远。
他坐在末尾，不在正殿之内，但里面的人若要进殿，是必须要从他的面前走过去的。
然而刚才他看到了什么？若是他没有看花眼的话，南疆王身旁那个身姿妖娆的红衣女子，不是他那个失踪已久的二女儿还能是谁！
哪怕她今日用面纱遮了脸，甚至举手投足间的妩媚姿态都与他印象里那个温婉懂礼的二女儿天差地别，可他疼爱了十多年的女儿，又怎么可能会认不出来！
“月……月儿！”
苏宏远情绪十分激动，双手甚至都端不稳桌上的酒杯，只得藏到宽大的朝服袖子中去。
他很想立刻冲上去问问，他的女儿这些日子去了哪里，有没有吃苦，为什么会出现在南疆王的身旁？
哪怕方才已经听见大殿门口的太监在通传南疆王和王妃已到，但苏宏远怎么也不能接受自己的女儿居然配了这么个肥头大耳的的玩意。甚至那南疆王的年纪，看起来似乎比他还要大上几岁。
只可惜如今宴会已经开始，对方又是他高攀不起的南疆王。别说苏宏远这五品小官的身份压根儿进不去正殿，就算真进去了，也完全不可能站到南疆王的面前与他对话。
苏宏远到底还没蠢到家，自然知道这一点，因此只得竭力把心头的疑惑和激动尽数压下来，只等宴会结束之后另外寻个机会去好好问一问苏沐月。
这边的动静并没有打扰到正殿中的人，唯有坐在苏宏远周围的官员对他越发不满起来。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注意到这边这点小意外的，还有苏吟惜。
她原本坐在自己的席位上，正与身旁的一位夫人相谈甚欢，谁知一偏头，便瞧见了苏宏远心神不宁的模样。
苏吟惜嘴角憋了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这可就有意思了。”
看样子，她这个好父亲似乎还不知道苏沐月已经回来了的消息。她原本还以为，前日金宝轩里发生的事情应该早就传到他的耳朵里去了呢。
苏吟惜哪里知道，托墨氏的福，苏宏远已经许久不曾私自出过门了。就连苏府的下人出府去采买东西的时候，不出意外也要受别府的丫鬟小厮们一顿白眼。哪怕那些消息已经在权贵里流传了个遍，苏宏远也不曾听到过一星半点儿。
于是待苏宏远好不容易冷静下来之后，忽然发现正殿里坐着的好些大人们不知什么时候朝着自己看了过来，而且眼神都有些奇怪。
他对此不明所以，但那些人官职都不小，因此他心里只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连忙拱手一一回礼。
方才看他的一二品大臣们原本是幸灾乐祸看过去的，只为了看他知道自己的女儿成了个老男人的宠妃会是怎样一副表情。可谁知这傻帽居然还给他们回礼，当下嘴角狠狠抽搐了几下，然后默默移开了视线。
又是一曲歌舞结束，皇帝看得津津有味，朝着身旁太监抬了抬手。后者会意，拖长了话音喊道：“赏——”
一众舞姬乐师面露喜色，纷纷跪地谢恩。
皇帝心情十分不错，算着也已经看了两场歌舞了，便笑呵呵地开口道：“想必诸位也有所耳闻，前几日国寺之中发现了一处祥瑞，前日便已经送进宫中来了。”
他说着，转向南疆王，语气随和道：“趁着今日南疆王也在，朕便让人将祥瑞抬到大殿上来，也让大家看一看，沾沾祥瑞之气！”
这话是说给南疆王听的客套话，他自然不能不理会，于是只得点点头，跟着笑起来。
只可惜北悠皇帝模样端正，与他那满脸的油腻比起来，两人简直天差地别。若非席位和身上的华服还在那里摆着，只怕都不会有人相信他居然是能勉强与北悠皇帝平起平坐的南疆王。
百官本来就留意着这突然冒出的祥瑞，深怕是朝中哪方势力弄出来的假货。毕竟这样的事情之前又不是没有过，后来还拖累了好些大臣下水。
不过这样的心思和怀疑自然是不能摆到明面上来说的。皇帝的话音才刚落，他们便纷纷起身恭维，各种好听的话不要钱似的一个劲儿往外冒。
直到裹着红布的祥瑞被数名身强力壮的侍卫抬上来的时候，他们的目光这才一下放到了那块红布上面。
只不过南疆王显然对此兴致缺缺。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大殿中央的祥瑞上的时候，他甚至还偷偷在苏沐月脸上啃了一口，压低了声音不以为然地问道：“爱妃不如猜猜，这北悠国的祥瑞会是什么？”
苏沐月其实也并不关心那所谓的祥瑞，她只担心今日她的计划能不能行得通。听见南疆王的询问，连忙做出一副娇羞的模样，话里却有些敷衍：“王上问的，月儿怎么可能知道。不过按史书上记载，所谓的祥瑞无非也就是一些与寻常不同的景象罢了。”
两人的声音并不大，只有彼此能够听见。不过他们这般亲亲我我旁若无人的模样，在这大殿里着实显得不太得体。若非身份在那里摆着，指不定会被官员们数落成什么样子。
而苏宏远的目光压根就没放在祥瑞上过，他只一心注意着苏沐月。谁知他只漏看了一眼，他这个宝贝女儿居然就跟那南疆王腻歪到一起去了！